于是,她就跑去找母亲,也要讨些清颜膏抹一抹。可母亲摊摊手告诉她,没有了,三瓶药膏都给你二姐送去了,原料一时也凑不齐再配了。母亲打量她脑门上的痘痘,安慰说,你的没你二姐的严重,你每晚睡前用药皂角洗洗就成了。看到她怏怏不乐,母亲又说,我听家里人说,你跟你二舅母和二姐的关系不大好?这样可不行,咱们四房在罗府住着,支了二房不少人情呢,你眼里口里机灵点,让着你二姐她们一点儿,将来你出嫁的嫁妆也要靠你二舅母给你置办,围好了她,你就能带着三千两的巨额嫁妆出嫁呢。
何当归一边回忆着这些揪心的往事,一边慢慢往那间华美屋宇挪动而去,却在即将够着那扇门槛的时候被小腹中一股火燎般的痛楚击中,缓缓倒下。
她怨愤地想,自己根本就是个多余的人,在生父家里多余,在母亲眼中多余,如今在王府更是多余。她死了母亲也不会伤心,她在乡下住了那么多年,母亲从未遣人去问问她的死活,把她当成一道丑陋的旧疤一样藏着掖着,不让任何人知道她的存在,也从未给她送过一回寄养费。对一个曾在罗家害其受辱的简奶娘,母亲都能慷慨地赞助五十两银子,可她的亲生女儿在乡下吃糠咽菜,她就不能悄悄派人送十两银子改善下女儿的生活吗?
何当归吐出口中最后一点热气,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自己大概不是他们亲生的,自己一定是从大街上捡来的野孩子,所以没有人疼她,也没有人在乎她是生是死,那么,就让她这么死了吧。那样,她不光不用再活着招人嫌,她还可以怀揣着对那一位高贵完美的夫君的向往,走过奈何桥,行过忘川,来世投一个父母双全的正常人家。
“喂!”老神仙的声音从遥远的天际,忽而就转为近在咫尺,他焦急地拍着她的脸把她拍醒,呼唤着,“丫头你挺住,你怎么如此消沉如此轻生呢?要是你死了,你爹娘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你娘会哭死的!”
何当归从幻梦中缓缓醒来,有气无力地白了他一眼,心道,亏这位大侠还是神仙级别的人物,真是不会劝人,哪壶不开提哪壶。于是她闷闷道,神仙大侠你有所不知,我一定是上一世作恶太多,所以这一世运道太差,世间所有的厄运全都接踵而至,自动找上我,好像灾难永远都不会完结,再活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你就让我安安静静地死去吧,你要是真想帮我,就为我念几遍往生咒,让我来世不要再做棋盘上的那颗弃子。
柏炀柏急了,丫头你小小年纪怎么这样悲观?只是中了一点春药,一场云雨就能解决的小事,你就不想活了?真是气煞我老人家,你知道贫道为了多活两年,每天要潜心修行打坐多长时间吗?哎呦个喂,什么棋盘上的弃子?你美成这样都自称弃子,那你让这世间的丑女怎么活?要是你不喜欢我在梦里给你召来的那个小酷哥,那我就给你再另找个别的!
何当归在薄被中翻一个身,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穿上了中衣和裙袜,于是掀开被子打量几眼。
喂,我可全是闭着眼睛给你穿的,什么都没看你的啊!柏炀柏声明道,丫头你别不相信,贫道我游历江湖多年,结交天下豪杰,收集了他们的指甲做成“魂引”,我想召谁入梦的时候,谁就得乖乖前来在梦里陪我下几盘棋。如今我手里有二三十少年豪杰的魂引,他们有的风流倜傥,有的貌美如花,当然了,还有温存体贴的中年豪侠,最会疼人。我手里的这些少年豪杰都是一代人杰,你要是不喜欢刚才那一款冷的,我给你再找一款热的——常小诺!
何当归虽然入了一次幻梦又回来,身上火烧一般的难受感觉并没有丝毫减轻,反而增加了窒息的气闷感,她翻转过身,背对着那个胡说八道的大侠,静静等待死亡的降临。
柏炀柏愉快地介绍道,我这小侄儿常小诺对女孩子可热心着哪,绝对不会像刚才那个,丢下你转头就跑了!话说,你在梦里突然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的,是不是因为自尊心受到伤害了?中着春药光着身子到了那臭小子跟前,他居然不甩你,丢下你就走了!哈哈,你别放在心上,那臭小子就是那么拽,他对女人的兴趣本来就不大,而且他女人多了去了,直接光着身子跑到他面前的,你可不是第一个。丫头,你不用对你自己的魅力产生怀疑,虽然你胸口的弧线确实长得抱歉了点,不过老夫瞧你也就十四五的年纪,以后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你不能因为自己现在胸小就自暴自弃,以为以后都变不成大胸女人,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女孩子嫁人后那胸慢慢就长大了……
死老头你快走,何当归忍无可忍地打断他,我不要你救了,我就是不想活了!你让我静一静行不行?
柏炀柏缩一下脖子,哼哼道,瞧吧,老夫说中你的痛脚了吧!你果然是因为胸小太自卑,所以没勇气去面对接下来的风流倜傥和貌美如花的翩翩少年郎!
何当归用被子一蒙头,死老头你好吵,你这么好心就去棺材铺给我定一口棺材吧。
柏炀柏嬉皮笑脸,啪嗒一拍掌道,除了常小诺,我手中还有孟家几位小公子的魂引,里面各种俊美少年应有尽有,丫头,你喜欢什么类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