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知下一刻,对方慢慢地弯下腰来,那一张漂亮得不像话的脸蛋缓缓地向她凑了过来……随着那张俊脸的逼近,何当归不自觉地后退,可是对方的右爪子竟然扣住了她的腰!说时迟那时快,红润的薄唇擦着她的脸颊划过,温热的呼吸轻拂在她的睫毛上,让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孟瑄贴着她的耳朵说道:“堂上的那人是个绝顶高手,十步之内取人性命犹如探囊取物,像你这样的,还没靠近就会变成碎尸了。”
何当归听得一惊,把脸一偏,也对着他的耳朵小声问:“你怎知他武功有多高?莫非你知道那人是谁?”
孟瑄微微摇头,附耳道:“我只能根据他的呼吸声听出他就是刚才躲在屋顶上的那个人,再根据他的气息眸光和杀气判断他的身手一定是属于深不可测的那一类,而且极有可能是修炼了邈尸功。”看到小丫头的唇儿微微翕动,孟瑄猜到了她的问题,于是继续低声解释道,“那个邈尸功说多了你也不懂,总之那是一种世间罕见的邪异武功,修炼时需吸食鲜血,以人血为最佳,练成之后内力倍增,能达到惊世骇俗的地步,隔空一掌就能劈石断铁,更不用说你的脑袋了。”其实孟瑄故意说的夸张了两三分,好让这个小丫头感到害怕的同时,明白到他其实是她的救命恩人,对待恩人态度应该客气一点,不能用她的小手紧揪着恩人的领子不放!
不过何当归并没有被吓到,也不觉得用手提溜着一个十多岁的男孩子说话有什么不妥之处,她思忖了一刻,又附耳对孟瑄说:“罗府八日前就死过上百只乌鸦,全部是被人徒手撕碎的,隔天又有个护院被吸干了血扔在花园,之后聂淳去追查此事,至今未见回转,所以可以肯定那个吸血魔王已经在罗府住了一段时间了。不过他为什么要挟持老太君呢?想吸血,花园里有的是活物,想要钱财宝物,想来以他的轻功没有偷不到手的,而且老太君的身份不同一般,罗府的四大护院也不是吃素的。”
“这个我也不知道。”孟瑄摇一摇头,唇畔却不小心触到了她莹玉般的耳珠,瞬时让两人都有些不自在的一僵,旋即自我安慰道,他(她)只是个小孩子,没关系没关系!孟瑄做好了心理建设之后又低声道:“不过,我猜跟罗府外的那些官兵有关系。”
“你的意思是,那些官兵是来捉此人的?”何当归没想到这个小子居然跟自己想到了一处。
孟瑄薄唇略略翘起一个弧度,还未答话,就觉得自己的后领子向后一紧再一拖,然后小丫头的脸庞就渐渐从视线中变小了,然后小鬼头彭渐的脸出现在他的视野中,狰狞地大吼道:“死小子你活腻味啦?竟敢抱着我家三妹妹不放!”孟瑄用鼻音哼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抱着她不放?”说着指了指自己领口被揪皱的一大片衣料,适才明明是那个小丫头抓着他不放。
何当归趁二人在那里纠缠不休的机会,再次绕过他们,上前两步,直视着堂上的面具人交涉道:“大侠,若是你告诉我你的脸谱是哪儿来的,我可以教给你一个平安离开罗府的法子。”
面具之下的耿炳秀,一眼就认出了堂下的那个小丫头不是别人,而是月初时他在水商观碰到的那个死而复生的何小姐,虽然现在她的面色有些暗淡发黄,看上去没有上一次那种令人炫目的美貌,不过那种神韵和那一双眼睛都让他无法错认。尽管他不知道对方的底细,但是多年行走江湖积攒下来的直觉和经验告诉他,这个小丫头古怪得很,绝对不是一个易相与的普通角色!好几次里,他甚至会对她生出一种莫名的畏惧感!
其实他这一次再来扬州,还跟这个小丫头有点儿关系。
月初时,他领着八个下属将领,以及厂卫的三百名精英高手,去扬州寻找皇上心心念念要招揽的柏炀柏,根据线报一直找到了兔儿镇上。在兔儿镇上他们遇到了十年前“胡惟庸案”中的漏网之鱼素潇潇,于是布下天罗地网去捉这个女人,在即将成功擒获她的时候,一个以铜具遮面的少年身形的人从天而降救走了素潇潇,令他们功亏一篑。幸好在这二人逃走之前,蒋毅用淬了毒的金脉钉打进了那个铜面人的左肩,而且那种毒物的解药只有蒋毅一人才有。
据他们分析,这铜面少年多半也是“胡惟庸案”的余党,如今他身中奇毒,定然会回来盗取解药,于是他们重新布置了天罗地网要捉住这个反贼。没想到第二日交锋时,他们九个人被那铜面少年耍的团团转,不止没让对方落入陷阱,还把整瓶子的解药都丢给了对方。白刃相接之时,那个铜面少年寡不敌众,身负重伤逃上镇外的一座荒山,他们为了追捕此人而上了山,为了隐蔽行踪而住在了水商观,进而就遇到了那个神秘古怪的小丫头。
听陆江北提起,太尘一案的物证是那个小丫头帮忙找到的,于是他就对她起了一些好奇之心,隔日里又听段晓楼他们说,要帮小丫头寻回一把丢失的金锁,他就留心偷听了他们火烧厨房引蛇出洞的计划——据说这个计划是那小丫头提出来的——他提前藏身在厨房的后巷窥视,并看到了她找回金锁的全过程。
那种处事时不动声色,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气度,莫说是一个十岁女子,就是他所见的三十多岁的女子中,也只有皇上的赵贵妃郑安妃等寥寥数人,经过了常年的后宫心计淬炼,才有这番气派与底蕴,很难想象一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天生就有这般的气度和能耐。
最让他胆寒的,还是她看向太善的那种眼神,当时于水商观的厨房后巷,接着火光和天上的月光,他看见她那双如流水一样清冷的双眸直勾勾地望住那个太善,表情难分悲喜,就好像高高在上的兽王盯住了猎物,就好像俯瞰人间的神女盯住了肮脏败类,就好像……从阴间爬出来的一只幽鬼盯住了她的宿世仇人!
那一瞬间,他真的被那双眼睛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