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起药方细细研究了一番,上面大多数的药材都是中规中矩的美肤美白的药材,比如白及白术白芷等药材,随便翻找几本医书就能找到一大摞类似的方子,看不出有什么稀罕和特殊的地方。
再看下去,何当归就更加疑惑了,杜仲?不是补肝肾强筋骨以及安胎之用的么?头一次听说能外敷!
石韦?石竹?都是清肺火,利水利尿的。石竹还能治痛经……
川柏?川谷?川芎?
何当归气得颤抖,把药方摔在那张可恶的笑脸上,大叫道:“你耍我!这不是罗家的族谱吗?白及白术和白芷是我家二表哥远房表哥表姐的名字,杜仲是我外祖父,石韦石竹是我表侄,川柏川谷是我舅舅,川芎是我娘!呸,什么李夫人的滢滢粉?柏炀柏,你这个老骗子大神棍!”
“冤枉啊冤枉,我老人家怎么知道你家的人叫什么鬼名字?”柏炀柏捂着脸假哭道,“你们罗家在扬州再权势熏天人模狗样的,在我们大宁府这边可是听都没听说过!你们家人自己起名字偷了懒,胡乱抓来一把药材,摸到什么鬼药就起什么鬼名字,居然还好意思写进族谱!我这滢滢粉是真是假你一用便知,我柏炀柏是武夷山大过门的传人,而大过门有上千年的悠久历史是世人皆知的,这张药方真的是我太师父的太师父……的太师父传下来的!我老人家难道还骗你一个女娃不成?”说罢,他又把药方递还给何当归。
何当归撇着嘴指出:“柏大叔,你的太师父的太师父比刚才足足多说了四个。”
柏炀柏瞪眼:“丫头,你对老人家的要求太高了,而且我也是从我师父那里听来的,我没告诉过你吗,他说话结巴。”
于是,何当归抱着怀疑的态度和求知求证的探索精神开始用这种“滢滢粉”,再配合着十天一次的柏炀柏的秘制“驻颜汤浴”,肌肤真的一天比一天白嫩起来。
一开始,她仍然觉得滢滢粉的药方可能是假的,驻颜汤浴才是真正的好药,因为她每天睡觉前把滢滢粉涂在脸上,早起洗了脸去照镜子的时候,面部肌肤都没有什么明显改善。而她每次去柏炀柏家里泡完驻颜汤浴,出来的时候都是肌光胜雪,柔软得仿佛能掐出水来,一次比一次的效果好。所以,虽然她还坚持用着滢滢粉,但是主要目的却是为了证明这种药是假的,证明柏炀柏是个老骗子,进而以此为要挟,把真正的好药方诈到手。
可是柏炀柏是一只精明过人的老狐狸,上一世的何当归比起他实在是嫩多了,一张药方讨了四年多都未曾讨到手,反而被柏炀柏戏耍了个够。
第五年,何当归怀上了朱权的孩子,柏炀柏告诉她那个汤浴是孕妇禁用的,以后她就不能再用汤浴洗澡了,也不用来找他了。何当归问他,滢滢粉是不是孕妇也不能用呢?柏炀柏说那个是可以用的。于是,不再泡汤浴的何当归,单独用滢滢粉保养了将近一年的时间。这一次她看到了实实在在的效果,面部的肌肤越来越紧致细腻,涂在有妊娠纹的小腹,也能起到很好的消纹作用。
从前是因为汤浴的效果太好,这才把滢滢粉的效果比下去了,加上她从一开始就不大相信柏炀柏的人品,这才一直把它当成假药。平心而论,滢滢粉比许多药价十倍于黄金的宫廷美容秘方都好用上不少,长年累月的使用,真的可以达到青春常驻的奇效,甚至像李夫人那样十六年容貌不改。
可是大多数女人都是贪心的动物,不管容貌多么姣好妍丽,都犹嫌不够。生完女儿的何当归又惦记上了驻颜汤浴,于是跑去柏炀柏家找他。敲了很久都没人开门,于是她推门而入,在偌大的宅子里转了一圈,竟然空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看桌上灰尘的厚度和房梁上蛛网的密集程度,这里应该已经一年多都没住人了。奇怪啊,老骗子从前出去云游,家里照样有一大堆下人住着的,难道是老骗子搬家了没告诉自己?
何当归在药房书房和浴房仔细地搜查了一通,却没有类似药房或者药材的东西,只好失望地离开了。后来,她通过特殊的联络渠道联系过他不少次,却只收到他托寄的一封书信,忙不迭地拆开信封一看,里面却只有一张白纸和一片风干的桑叶,不知他在卖什么关子。难道是什么暗藏玄机的密信?怕珍贵的驻颜药方被其他人看到?
用了火烤药浸的各种办法,何当归最后终于确定那张白纸真的就是一张白纸,顿时气得跑去柏炀柏家里乱砸了一通,最后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的,吃了一嘴的灰尘。刚要离开的时候,她惊觉有人趴在角门的缝隙中偷看自己,于是立即转头,与一双明亮的眼睛四目交接,但那道目光只停留了一瞬就消失了。她惊疑不定,大喝一声把门踢开,门后是一间空空荡荡的废弃小屋,哪里有什么人在。
一直到被周妃和罗家人联手害死的时候,她也没再见过柏炀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