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大土坡,满墙的红榜啥时间亮瞎了他的眼。
这里面,就不止是学校的喜报了,更多的还有一个个学生的喜报。
西堡中学今年算是有六十一人考了出去,那外墙就可以贴六十一张来自学生的喜报。当然,六十一张喜报是不够用的,所以还要再贴几十张的学生介绍和说明,或者教师自述之类的东西上去。除此以外,班级的介绍也必不可少。无论如何,赵丹年总是想办法让学校的外墙贴满了东西,看起来红彤彤的仿佛在搞猜灯谜似的。
“校长。”杨锐进了校门,就看到了赵丹年。
“来了。”赵丹年表现的比往日还要热情,使劲握着杨锐的手,笑呵呵的道:“去学校的东西准备好了吧,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不用,就是些衣服,也不用我收拾。”杨锐轻松的笑着,和其他即将离开父母的孩子一样兴奋。
因为就要离开父母了呀。
赵丹年笑着点点头,从身后的口袋里拿出一封信,道:“我也没什么好礼物,写了封推荐信。”
他将信交给杨锐,指着上面的名字道:“这个苏孝是咱们溪县人,西堡中学建校的时候,他还是县教育局的一个干事,后来调进了市新华书店,又去了北京,前几年还有回来住过一段时间,和我关系很不错。苏孝有水平,也爱才,你到了北京找他,有什么事,请教请教他,有好处。”
这是拉了一条路给杨锐,杨锐感谢的收下信,道:“我到北京,尽量不惹事,另外,传达您的问候给他。”
“不惹事也不怕事,做人就是这么一回事。”赵丹年展颜一笑。
“您今天找我,不止是说这么一件事吧。”杨锐乖乖的问了出来。人家都送了大礼包给自己,怎么也得配合一点。
赵丹年果然满意的道:“我准备向县,市和省级领导报喜。”
“送喜报?”
“还要披红挂彩的送喜报。我想借用你们锐学组的那辆车,把它扎成彩车,一路开到平江去。”
校长说披红挂彩,杨锐就想到自己回西寨子乡的情景,再说锐学组的车,不由笑了出来:“就那辆老解放,开两个小时就得坏一次,学生们可以练修车,咱们的彩车坏在平江大街上,那不是出丑去了?”
赵丹年“啊”的一声,皱眉道:“这我倒没想到。”
“您不用着急,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
“我正好准备再买一辆东风车。”杨锐紧接着道:“锐学组不是有好几个人都没考到大中专吗,他们都学了车,我就想凑点钱,买辆车,没找到工作的人就先换着开车,多少算是有一个收入。车已经选好了,我拍电报催催,让他们尽快送过来,扎成彩车。”
80年代的驾驶证是随便发的,关系够硬的,不用学都能拿A照的驾驶证。学车组的学生基本都拿到了驾驶证,在南湖范围内找工作相对容易。
但是,找工作也是需要时间的,现在可没有什么校园招聘会,高中毕业生要进国家单位,总得一段过程,即使是他们最容易去的运输公司,也不是今天报名明天上岗的。
有鉴于此,杨锐在一个小会以后,用锐学组积攒的少量资金和自己的一笔钱,让史贵购买一辆东风车,给牛安等人去开。
如今运输货物的利润是很不错的,尤其是相对普通人的工资水平来说,货车司机是毫无疑问的高收入人群。当然,最高收入的是出租车司机,但在南湖这种地方,出租车暂时是没市场的。
一辆卡车带来的客观利润,除了分给司机一部分,更多的会收入运输公司或者个人名下。
到1983年,挂靠在运输公司名下,或者干脆承包了运输公司的个人非常多了,这些收入完全可以用来补贴锐学组和杨锐的收入。
如果是普通的运输公司,车主的主要精力都要放在如何管理司机上面。毕竟,从线路到收钱,许多都要经过司机的手。但是,若是由锐学组本身来经营,这方面的顾虑就可以少很多,学车组的学生们都是锐学组的正式学员,既能享受到锐学组的好处,又对锐学组有了相当的认同感,自然可以省去大部分的管理压力。
杨锐手里攥着大笔的现金,放着也是放着的,拿来投资运输,差不多一年多的时间就能回本,堪称是超高回报率的项目了,这样的好事,也就是资金无比匮乏的80年代才会比比皆是。
赵丹年稍稍有点犹豫,问:“车什么时候到,能来得及吗?”
“史贵在和跟前几个市的运输公司谈,就是价钱的问题,我给他拍个电报,稍微松一点口,明天就能把车送过来。”
“太浪费钱还是不要了。”
“本来也是要松口的,现在新出厂的东风车根本买都买不到,不抬点价格,人家也是不卖的。车的事交给我好了,披红挂彩这个,是不是有点太张扬了?”
“你说,是全国状元的名号张扬,还是披红挂彩张扬?”
赵丹年一句话就把杨锐给问住了。
“我去找几个学生,让他们帮忙准备扎彩车。”赵丹年说着往教室的方向去了。那里的教室人影憧憧,有些似熟悉似陌生的影子在飘动。
自分数线公布,未上线的学生就已开始了新一轮的复读,到现在为止,有的学生都上了一个月的学了。
但在杨锐眼里,却已是另一个世界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