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承恩侯府的下人,一年四季皆有府中新制的衣服发下去。
京都中人,就算再穷,也能捡些大户人家施舍出来的衣物穿。
“小语儿最近是织锦织出心得来了。”钱越坐在她旁边的圆石之上,指着远处的山道:“以前那山南,有个小村庄,就十来户人吧。”
“我跟那些娃这么大的时候。”钱越指着那些挖泥鳅的孩子,笑道:“那村子里的人都没吃过盐,一整个村的人都没吃过。”
钱越目光有些闪:“他们要走出这重山,不知道要多少日,所以他们都不知道这世间有盐这个东西,少有人长命。我就是从那个村子里出来的……”
“就算到现在,南疆十万大山,有多少孩子也没吃过盐,没穿过新衣。”钱越微微感慨。
捏着圆石边的草叶:“前朝初立之时,那些土司其实很高兴的,土司有的见过外头繁华,以为得了天下,南疆要和外头一样了,可终究还是没变,所以上次银矿的事情,他们心中才有些不服。”
“巫圣将此事解决了么?”楼画语看着钱越将那片草叶揉捏出水,终究不好再问,只是轻声道:“我想将东荒那批桑麻制成布,有些事让外祖帮忙。”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南疆人所经历的,终究不是她所能体会的。
“好。”钱越想都没想,就爽快答应了。
楼画语笑出声来,看着钱越道:“如果哪天我让外公将钱氏商号给我,外公是不是想也不想就给我了。”
“只怕你不要。”钱越沉叹一声,看着楼画语道:“你最近跟你娘有些生份,有些事你别怪她,我们都不是拿主意的那个人。”
楼画语轻嗯了一声,却也不知道从何处开口问。
两人就坐在那河道圆石之上,吹着河风。
那对送药材的祖孙送完药材,那小姑娘买了糖在吃,见着楼画语坐在河道边,撒着脚丫子就跑了过来。
将竹叶包着的一粒粽子糖递给楼画语,可嘴里含着糖,却说不出话来。
楼画语笑着将那粒糖捏进嘴里,摸了摸她的头,朝关雎招了招手。
关雎忙将腰侧的荷包解下来,递给楼画语。
“我吃你的,你吃我的。”楼画语将那荷包塞给小姑娘。
小荷包是用银线绣着的玉兔捣药图,银线清冷,带着月宫冷辉,绣着才好看。
荷包里面,皆是零嘴,果脯蜜饯,糖果香檀。
小姑娘的阿耶见那荷包精致,忙推脱,小姑娘抓着荷包系带上的玉珠,满是不舍。
还是钱越起身,拍着那阿耶的肩膀,说了句什么,又指了指楼画语和小姑娘。
那阿耶这才松开手,对楼画语笑了笑,拉着小姑娘走了。
“如果不是你,她一辈子都摸不着玉珠。”钱越复又坐下,捡了一粒石子丢进河中:“所以五娘认为南疆的人,想谋生有错吗?”
楼画语脸色微沉,含着那粒糖吞了吞唾液。
糖并不是很甜,还不如蜜花。
南疆一年四季中,有三季皆有蜜花,虽花期短,可都守着采,并无遗失。
溯阳的女子采了还会留些自己食用,入了南疆后,就算和楼画语她们一块养蚕的蚕女,采着蜜花也会送到贸易行换了东西。
或是尺头,或是针线,要不就是盐粒和调料。
她们都舍不得自己吃,因为这东西值钱。
“可你们的法子怕是不对。”楼画语用了很大力,震得腮帮子痛,才将那粒粽子糖咬碎,看着钱越道:“你们这般下去,如若陛下发怒,怕是整个南疆都是祸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