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柔和,一点点的朝下落去,最终落在楼画语握着的手上。
楼画语被他盯得奇怪,一时也分不清这是哪里。
“灯乃指路之光,一点光亮,既是希望。陛下并非真心为这牌位之人所求,那么想要求什么?”大师却缓缓的收回了目光,看着眼前的姬瑾道:“陛下不言所求,贫僧又如何保陛下无碍?”
“让秦昊魂归黄泉吧……”姬瑾声音有些发沉。
楼画语闻言却猛的抬眼,朝前几步,一踏入院中,这才发现,姬瑾穿着的玄袍之上,用暗线绣着五爪金龙。
心中震惊,这就是前世那已登帝位的熙和帝了!
那大师却抬眼看了看她,依旧轻声道:“就算镇北王归于黄泉,陛下就得所求吗?”
“她夜夜不得眠,整夜整夜的站在那条长廊之上……”姬瑾声音有些沙沉,好像无奈,又好像宠溺的苦笑道:“秦昊魂归黄泉,她大概就不会再夜夜那般看着了吧。”
“陛下所求当真如此?”大师握着的木鱼重重敲了一下,沉喝道:“陛下所求为何?”
姬瑾半阖的双眼突然睁开,看着眼前的大师,苦笑道:“天道人伦,大师认为我所求为何?”
“陛下不言,贫僧既知,也无法相助。”大师敲着木鱼越发的快,沉喝道:“陛下既知天道人伦,那又何必执着于此,又何必让镇北王魂归黄泉,又何必让那蒹葭宫再次住人。”
他一句比一句快,每说一句,姬瑾脸色就微微变上一变。
待提到“蒹葭宫”时,楼画语脸色一变,姬瑾却猛的抬头:“如若不让她住于蒹葭宫中,南疆巫圣之徒必然要将她带走!”
“朕……”姬瑾仰起头,看了看禅房上头画着的五百罗汉,苦笑道:“我不愿她离我而去。就算将她囚禁在身边,我夜夜站在泰和殿上,看着她夜夜于廊上吹着风,就那样两两相望,我也不愿放她离去。”
楼画语听着此言,心中莫名发怨。
所以苗阳确实是见过她的,不过不是在她所知的现在,也是在那前世,她不知道的时候,苗阳也想救她出去的。
大师沉叹了口气,轻声道:“那陛下到底所求何事。”
禅房之中,变得静默了,除了轻轻的木鱼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楼画语想走过去,看姬瑾一眼,可木鱼一敲,就好像有什么推动,将她推开。
过了许久,久到楼画语以为姬瑾不会再说话时,却见他慢慢抬头看着大师,轻声道:“求她一生无忧吧。”
“她此生哪会无忧。”大师却转眼看着楼画语,沉声道:“我有一幻生之术,可实现陛下心中所愿,也不须陛下宣之于口,就是要吃些苦头。”
“心中所愿么?”姬瑾呵呵的苦笑,沉声道:“我心中之所愿,此生也无法实现,大师又何必取笑。”
“陛下乃是真命所归,自也该知天命,玄门之术,自有玄妙之处。”大师将手中木鱼放下,从袖中取出一根碧绿的玉管。
递到姬瑾面前,沉声道:“以陛下半腔热血,一幅衷肠,半生苦忧,换陛下心中所想,陛下愿否?”
那玉管如有铜孔大小,一头十分之薄,如同刀刃。
姬瑾接在手中,沉沉的道:“半腔热血?一幅衷肠?这些都可信。可这半生苦忧,又有何难?我往后余生皆是苦忧了,又何必在乎半生。”
“只是有一难处。”大师拿出一个灯碗,递到姬瑾面前:“陛下所立之灯与镇北王有关,幻生之术中,自然也与秦昊王牵连较深,先告之陛下。”
“如若他活着,或许她就不会那般恨我了。”姬瑾握着玉管,苦笑的解开衣襟,看着对面的大师:“就算我往生皆苦,愿她无忧!”
扯开衣襟,握着那根玉管慢慢朝心口戳去。
碧绿的玉管中,有着鲜红的血水顺着管口一点点流出,落入桌上的灯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