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内,卫崇荣小心翼翼地把君华放到了床上,还一个劲地问他,到底哪里不舒服,现在好点没有,不要害怕,大夫马上就来了等等。
君华微微启唇,好像是想要说什么,可他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卫崇荣倒了杯热水过来,喂给君华喝了,见他的脸色比起在湖边的时候好看了些,心里稍微放松了点,看来不是什么大病,应该不会有事的。
东方办事一向利落,不多时就架着位白发苍苍的老大夫回来了。
卫崇荣立即把人请进帐篷给君华把脉。君华起初有些不乐意,想了想才慢慢伸出右手。
老大夫把脉很仔细,先是右手,再是左手,每一边都是起码一炷香的工夫。
他把完了脉也不说话,而是抬眼看了看卫崇荣,再看了看君华,最后抚着自己长长的白胡子说道:“年轻人啊,不要仗着自己身体好就任性妄为,特殊时期嘛,还是不要贪凉的好。”
卫崇荣听得莫名其妙,这是夏天哎,他和君华下湖洗澡怎么了,多正常的一件事。再说就是冬天,他也是照样下水不误的,君华的功力虽不及他,也不会弱不禁风到这个程度啊。
君华的脸色微微红了红,点头表示自己受教了,以后不会再任性了。老大夫满意地点了点头,提笔开了方子,说这不是什么大症候,就是受了凉,休养两天就好。
送走老大夫,又把药方给了东方,让他去找人煎药,卫崇荣回到帐篷,想要找到君华把话问清楚。谁知君华早有准备,他刚出门就闭眼睡了,卫崇荣不忍吵醒他,只得暂时放他一马。
用睡觉逃避问题并非长久之策,一个时辰后,东方端回煎好的药,卫崇荣就把君华推醒了。
君华接过药碗,老老实实喝了,再把空碗还给卫崇荣,直直看着他。
卫崇荣随手把碗放到桌子上,又拉了根凳子坐下,慢条斯理地开口道:“小猴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别以为他没看出来,老大夫说话的时候,君华的眼神明显就是心虚。
君华在床上坐直身体,轻咳了声:“荣哥哥,我想好要你做的那件事是什么了?”
卫崇荣瞪大眼睛,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敢情君华是早有预谋,他要他答应的那件事,该不会就是他可以不说出自己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就在卫崇荣莫名感到无力之时,君华又说了:“不管我接下来说了什么,荣哥哥都不能生我的气,不许骂我,也不许打我,更不许赶我走,你要是答应了我就什么都告诉你。”
卫崇荣很想说,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没有打骂过你啊,但他忍住了,默然颔首。
君华得到了卫崇荣的承诺,并没有马上开口,而是垂下了脑袋,似乎在组织语句。
卫崇荣也不催他,就在帐篷里坐着陪他,他其实有点好奇,君华究竟做了什么,竟会如此害怕自己生气。要知道,不管君华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他以前都是没有拒绝过的。
良久,君华终于抬起头来,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荣哥哥,我服过素云丹了……”
他的声音实在太小,饶是卫崇荣功力深厚,又坐在据他不过五六尺的地方,也没能听清楚,他到底说了什么。卫崇荣愣了愣,马上问道:“小猴子,你说什么?”
君华已经说了一遍,也就没有那样怕了,他重新说道:“我说我服过素云丹了。”
这一次,卫崇荣听得清清楚楚,但他整个人,都已经彻底懵住了。
素云丹是什么,卫崇荣当然知道,那是让男子服食之后可以受孕的药物。
但素云丹不是吃了就能见效的,它需要连续服用一年,服药的前三个月特别痛苦,有人熬不出来,只得作罢,可谓前功尽弃。
而且,素云丹还有服药时间的限制,早的通常是十三四岁,晚的也不超过二十岁。早了身体发育不成熟,服了不仅无用,还会造成损害,晚了就是白白受罪,起效的可能微乎其微。
君华为何要服素云丹,卫崇荣能猜到几分缘由,可他不明白,他为何都不跟自己商量一下。
见卫崇荣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君华明显不安起来,呐呐道:“你说过不会生气的……”
卫崇荣气得说不出话,半晌方道:“你放心,我说话算话,我不会骂你,也不会打你,更不会赶你走的,我只是想要出去透透气,你累了就先休息,有什么事吩咐小东子就好。”
匆匆说完这番话,卫崇荣落荒而逃,君华再想说点什么,根本就没机会。
君华想要起身去追卫崇荣,可是小腹还有些隐隐作痛,而且卫崇荣真要躲他的话,他怎么可能找得到他,他低低地叹了口气,颓然地倒回了床榻上。
想起自己离开姚安之前君情曾经说过的话,君华喃喃念道:“爹爹,我好像做错了……”
卫崇荣出了帐篷,一时却不知要到哪里去,他随手牵了匹马,翻身就上去了。
东方急急问道:“世子爷,你要去哪里?你不陪着小世子了吗?”到底怎么回事,先前还是如胶似漆的,怎么一眨眼工夫,两人就翻脸了,自己世子爷还要离家出走。
卫崇荣随口扔下一句:“我出去转一圈,你不用管我,照顾好怀熙就行,他有什么吩咐,你要赶紧照办,千万不可怠慢。”说完拍马走人。
东方被卫崇荣的举动搞得莫名其妙,他想了想,掀开帘子进了帐篷。
君华听到脚步声,还以为是卫崇荣回来了,起身唤道:“荣哥哥……”待到看清来人是东方,他的脸上闪过失望之色,又重新躺了回去。
荣哥哥骗人,说好不会生气的,还不是气得跑掉了,还扔下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
东方被君华生动活泼的表情逗笑了,哀怨道:“小世子,就算进来的是我,而不是世子爷,你也不要露出那么明显的嫌弃眼神好不好,我很受打击哎……”
君华不理他,拉过被子蒙住脸,把自己裹了起来。过了会儿,可能是觉得被子里闷得慌,君华又把脑袋探了出来,见东方还坐在那里没走,就问了一句:“荣哥哥呢,他去哪里了?”
东方摇了摇头:“草原无边无际的,世子爷出去跑马,谁知道他会去了哪里。”
君华没有得到答案,有点失望,过了片刻又问道:“荣哥哥对别人也爱生气吗?还是只有对我是这样?”爹爹说过的,他和荣哥哥好几年没有见面,彼此的性子都有可能不再是记忆中的模样。趁着他不在,他可以向他的亲信打听一下,万一是他整个人都变得小气了呢,而不是针对他一个人的。
东方闻言,马上摆出了一副“你可别冤枉我家世子爷”的表情,正色道:“小世子,你是不知道,我家世子爷的脾气可好了,我跟他这么些年,就没见他生过几回气。”
仅有的两回,还都是因为你,不过这句话,东方很聪明地藏在了肚子里,没有说出来。
“是这样啊……”君华心里的不安更深了,越是不爱生气的人,生起气来越严重。
东方刚给卫崇荣正了名,又见君华一脸沮丧,完全没了平日的活泼劲头,顿时觉得于心不忍,便问道:“小世子,你到底闯了什么祸,能把我家世子爷给气成这个样子?”
两年前在百花苑,君华曾试图以花魁的身份接近图朵,这在东方看来,就已经是很严重的错误了,毕竟那个图朵王子,真的是个蛮凶残的家伙,君华假如落在他的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可就是那回,卫崇荣也没有气得这样凶,所以东方想象不出来,君华这是做了什么。中午卫崇荣抱着君华回来的时候,他就觉得事情怪怪的,但那时,卫崇荣对君华也是关怀备至的。
谁知君华喝了药以后,两人不过说了会儿话,就闹成了这个样子,真是不可思议。
君华想了想,避重就轻道:“我骗了荣哥哥,在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