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文柏脑子乱乱的,可陆莫宁说得这些关于婢女的,他却是听了进去,喃喃道:“对,大人说得对……阿秋的确是力气很大,那会儿衣儿说能贴身保护她,看重的就是对方伸手好,对,大人说得对……”
陆莫宁看他神情恍惚,一直喃喃有声,知道他怕是如今难以思考,继续道:“所以本官就去了悬崖上看,发现从马惊开始,离悬崖还有一段时间,既然这阿秋力气这么大,把少夫人从马车里救出来,再跳马车,是不是很容易?只是有一点,本官却是不理解,这都过了一日了,若是少夫人没死,为什么不回昌府呢?”
陆莫宁的话,终于像是一盆凉水浇灌到了昌文柏的头上。
他原本恍惚猩红的双目,终于从混沌中,一点点清醒了过来,他动作僵硬地慢慢转头,看着陆莫宁,许久,才像是又哭又笑道:“大人……你说衣儿当真活着吗?”
陆莫宁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蜷入广袖内,温和的笑道:“是啊,只是这一点本官一直想不通,所以,这才不确定,昌捕头,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少夫人被先前纳妾之事闹得心情不好,这才故意躲着昌捕头呢?”
昌文柏像是醍醐灌顶,或者又像是只是抓着这一丝希冀:“都怪我……我不该生她的气的,她本来就是被我强行留在府里的,我不是早就知道她根本就不喜欢我,我为什么还要计较这些……对,都是我,我去找她,我给她道歉,她让我做什么都行……”
昌文柏喃喃说着,突然抬起手臂挡住了眼。
陆莫宁薄唇动了动,声音压得更低:“昌捕头,你别着急,也许少夫人只是去散散心了,你说的强留在府中,是什么意思?”
昌文柏像是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摇头:“没……没事……”
他猛地站起身,勉强露出一抹笑,“大人,我先去找衣儿,等找到了,带着衣儿给你道谢,我……”
“昌捕头不要急,既然已经确定少夫人没事,你先让她消消气,等她气消了,说不定就回来了。刚好我昨夜研究了一下,突然找到了一些证据,那凶手的具体身份,有了点眉目,昌捕头你对这州衙最为了解,你帮我分析分析。”
说罢,陆莫宁不由分说地拉着昌文柏朝着后堂去。
昌文柏被陆莫宁拉着,本就有些恍惚,竟是当真被拉着走了,等他回过神,已经被拉到了停尸房。
就看到陆莫宁拿出那七张通缉单,先前标注出的痕迹,被他抹去了,他点着这些通缉单,将先前告诉洪广平的话,又说了一遍:“……昌捕头,你说这凶手,怎么就会知道这些十几年前犯过事儿的犯人呢?这些人的通缉单以及卷宗当时可都封存在库房的,怎么就知道了?所以,本官有个大胆的推测……”
昌文柏这会儿终于回过神,还心急找到晁非衣,站起身,“陆大人,要不我先去找衣儿,等回头……”
他声音有些轻,陆莫宁点着那些通缉单,突然抬起头,一双瞳仁黑漆漆的,让昌文柏的声音莫名戛然而止。
就听到陆莫宁的声音在耳边清晰的响起:“昌捕头,本官已经询问过看守库房门的老衙头了,他说半年前,库房的钥匙的确是丢了一次,还是昌捕头还回来的,所以,本官推测,怕是这凶手,很可能……就是衙门中人。
还有可能,跟上一次的库房钥匙丢失有关,昌捕头你捡到的钥匙,是你捡的,还是别人交给你的?”
陆莫宁最后一句话,像是一击闷雷让原本心神不宁的昌文柏猛地抬起头,他怔怔的:“你……你说什么?”
陆莫宁盯着他的眼,又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昌捕头,本官怀疑,杀死这七个死者的凶手,很可能就是衙门中人。
只有他们才最有可能接触到这些尘封的卷宗,甚至很可能与半年前库房钥匙丢失有关,老衙头说半年前昌捕头曾经还回过一次钥匙,你是自己捡到的,还是……有人交给你的?
若是后者,是谁交给你的?”
昌文柏浑身一激灵,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原本猩红的双眸一点点睁大了。
浑身先是过了电一样,猛地拿过那七张通缉单,难以置信地死死盯着,一张一张飞快地翻看着,看到最后,手指死死地扣着几个自己,浑身都止不住颤抖了起来。
他张张嘴,望着那通缉单,嗓子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声音,像是沙哑痛苦的低吼,却因为嗓子经过一夜凉水的浸泡,哑的不可思议,被硬生生压了下去。
陆莫宁一点点攥紧了手指,声音轻缓平和,仿佛不解道:“昌捕头,你怎么了?可是想到什么了?这可与本案至关重要,昌捕头你说说看?”
昌文柏却是一点点摇摇头,嘴里像是要说什么,却是猛地将那几张通缉单猛地扔了下来,飘落在地上,也死死盯着,像是怕被烫到手一般,飞快抬头,声音说的很快:“大、大人……我,我想起来还有事,先……先走一步了……你说的钥匙,哪、哪里是谁交给我的,就……就是我自己偶然捡到的……没有人的……你怕是多想了,怎么可能是衙门中人,哈,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