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像师给了个特写镜头,许刀工选择的是一段黄瓜,看来是打算做一道凉拌黄瓜。普通观众们之前见到刀舞如雪花,都被那速度震住,但看见这一段黄瓜,就有些复杂了。
仿佛高手雄伟的形象幻灭一般,那种膈应人的失落浮上心头:你说你刀子舞得如此花哨,怎么就没选个牛掰一点食材呢?没看到旁边一滩滩的鱼类、肉类、豆腐类,实在不行你选个西红柿,那也是公认体现刀工的好素材啊!不是说选黄瓜不好,而是黄瓜太普遍!就算现场随便一个主妇拖上来,在家切黄瓜切得久了,也能切出一手不差的凉拼,完全体现不出你大师的水平啊!
不仅普通观众没法理解,就连殷氏的小学徒也忍不住笑出来:“哈!这人怎么选的啊?单论选材这一节就错了,我只学了每两年都知道软质食材最能体现刀工……”他偷偷瞄了壮硕的陈师傅一眼,“师父,是吧?”
被顾疏邀请到贵宾室的陈师傅点了根烟,一屁股坐在沙发里,舒爽地吸了一大口,才慢悠悠道:“闭嘴吧臭小子,胡说八道!呵呵,顾大少看笑话了。”
顾疏知道他是殷朝暮仰慕的叔伯辈,不敢怠慢:“哪里。如果您不介意,我就跟着暮生称一句陈伯伯。”
陈大厨眉心一拢,直觉不大合适,但他神经粗,若换了宋大厨或胡大厨在,多半儿就冷笑着回一句:“你称呼你的,什么叫‘跟着暮生’?”可惜这两位心思细致的都不在,陈大厨就被轻易糊弄过去,点点头:“成,我还要多谢顾大少照拂。”
顾疏含笑:“都是自己人,凭我与暮生的关系,他在场上走不开,我替他招待几位,也是应该的。”
这话就更怪了。什么叫“凭我与暮生的关系”?陈大厨有心问一句你俩什么关系,但顾疏说得光明磊落坦坦荡荡,他反倒担心自己误会,只得把话咽下。话是咽下了,心中却别扭到死,一口烟噎在嘴里喷不出来。
顾疏看陈大厨脸上古怪就知他心中想法,也不去点破,淡淡道:“陈伯伯刚才说这位许刀工选了黄瓜,咳,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门道?”
陈大厨被他一提醒,也想起之前的话题,表情凝重地弹了弹烟灰:“你们大概都听说过,三月扬州之前,我们殷氏官府菜才是全港第一的金字招牌。”几个小徒弟早在酒楼中就听了不下百遍,此刻与有荣焉昂首道:“那是,我从小就知道殷氏官府菜最精致!最美味!曾经有三位师傅连续获得过全港第一顶级厨师的称号。”
陈大厨苦笑道:“不错。当年我殷氏最拿的出手的三位厨师,就是老宋、上一任主厨、以及叛出殷氏的老安。”他指指屏幕上的许刀工,语气里带着一丝丝怅然:“你们知不知道,对一个刀工师傅来说,最体现水平的作品是什么?”
年轻的徒弟性子活泼,爱出风头,抢着道:“是切西红柿、油豆皮、鲶鱼肉吧。”
陈大厨不置可否地摇摇头,吸一口烟,又转向顾疏:“大少不妨也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