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安沉默片刻,道:“皇上心底大概还是有疑虑,不如滴血验亲,若不如此,就算您承认了那孩子,他以后也会遭人非议,您心里也会一直存着一个疙瘩。”
不得不说孟长安才是最了解昭昌帝的人,他这话一针见血,说道昭昌帝心里去了。
“朕担心……”
就算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那孩子不是他的,对于帝王而言也是关乎颜面的大事。
“皇上,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宁妃娘娘的冥诞就快到了,小皇子是她唯一的骨血,您也不想她泉下难安吧。”
孟长安提起宁妃,昭昌帝愧疚之下终于下了决心,决定明日一早请宗室见证,与九皇子滴血验亲。
这消息一传出去,朝野哗然,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宫里还有一个九皇子,而且滴血验亲,那不就是说明这突然冒出的九皇子有可能不是昭昌帝的血脉吗?
无利益相关的大臣只是震惊一番,但皇子们可就心中难安了。三皇子景王听到这消息就踹翻了案几,梁贵妃获罪又自缢而亡,他在宫里几乎没了依靠,如今混的还不如四皇子禹王呢。
昭王早就建了府,且他身有残疾,又万事都不放在心上,听到这事不过淡淡一笑,再叹息一声孩子可怜。
玉瑕宫里,七皇子成王不停在殿内踱步,德妃见了心烦,道:“你坐下,一有点风吹草动就自乱阵脚,本宫真是白教你了。”
成王着急:“母妃,咱们怎么办,父皇那么宠爱宁妃,要是真证实了是他的血脉,肯定爱屋及乌,说不定会把皇位都传给他。”
这一点也正是德妃担心的,那贱人留下的孽种昨日就被孟长安派人保护起来了,她想派人探探消息都难办到。
“那就让他不是皇上的血脉。”
德妃让成王附耳过来,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母妃,您是说让老三出手?”
德妃笑了笑:“瞧着吧,他可比我们更急呢。”
*
第二日,皇室宗亲和朝中重臣都聚集在御极殿等着,昭昌帝吩咐张福去把九皇子带过来,张福应声前往,只是一到了废殿却犯了难。
九皇子躲在床底,小小的身子紧紧贴在墙上,怎么也不肯出来,张福趴在地上往床底下瞧,九皇子黑亮的眸子对上他,瞳孔畏惧地一缩。
“九皇子,皇上等着您呢,您就别为难奴才了,赶紧出来吧。”
九皇子浑身颤抖,似乎根本就听不懂他的话,孟长安带着德喜走进来,张福立时从地上爬起来求他:“督主,您看看这,九皇子他不肯出来啊,皇上和各位王爷及大臣还等着呢。”
孟长安皱眉踢了踢床脚,屋里的人都看着,大气不敢喘一下。
“出来,别装了,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床底下的人没有动静,孟长安沉了脸,这小崽子性子死倔,他不信任他们,拿刀逼着也不会出来的,何况众目睽睽之下,他自然不好动刀。
他想了想朝德喜吩咐一句:“德喜,去把夫人接进宫来,要快。”
德喜应了一声,小跑着出了宫。幸好厂督府离皇宫很近,没耽搁多久,秦绵就随德喜进了宫,路上听他讲了事情经过,秦绵也有些着急,因为她不确定,小九是不是真能听她的。
一到废殿,秦绵就看见孟长安神色不耐地等在门口,见了她一张冷脸才稍稍和缓。
“扰到你了,是不是没休息好?”孟长安看着秦绵有些难看的脸色,关心地问。
“没,我这是心里没底。”
她往那间宫室里看,破旧的床前围了一圈的人,“要不让他们先出去吧,我单独跟小九说几句话。”
孟长安点头,里头的人陆陆续续退了出来,秦绵进去后,从里面掩上了门,屋里顿时一片昏暗。
她走过去,蹲在床前,看着吓得发抖的孩子,心里微微一疼。
她柔声唤着他:“小九,到我这来好不好?”
九皇子因为惊吓有些呆滞的双眸亮了亮,他身体动了动,只是仍旧迟疑着。
“你为什么不愿意出来呢?只要过了今日这一关,就再也没人能欺负你了。”
秦绵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听到床底下传来一个结结巴巴的声音:“我,我害怕。”
“咦,你原来会说话!”
“嬷嬷,告诉我,要,活着,装傻。”
秦绵心中一动,原来往日他都是装的,“那你为什么愿意告诉我?”
“你,救我,是好人。”
秦绵叹了口气,她当时只是顺手为之,却没想到这孩子竟然就此记在了心上。
“那你信不信我?若是信就出来随我去见皇上。”
秦绵等了半响,蹲的腿酸了,她想站起来活动活动,刚走了两步,裙角就被一双有些脏的小手抓住了。
“你别走。”
秦绵微微一愣,把他拉出来,小孩看她的眼神里有依赖也有恐慌,原来他以为她是想走,想丢下他。
秦绵双手张开不嫌弃他身上的脏污把他抱起来,“小九,今日过后你就有亲爹疼着了,别怕。”
她拍哄着他,恍然想起,他还是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
从小到大,没有人这样亲昵的抱着他,小九有些羞怯又有些舍不得这温暖的怀抱。
嬷嬷说过,他娘亲很漂亮,他没见过娘亲,但他偷偷幻想过,他娘亲也许就像秦绵这样,又温柔又好看,还会做衣服。
她要是他的娘亲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