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22节</h1>
孟宅?孟!何公公脑中灵光一闪, 擦了擦额角的汗。
他平时到各家宣旨的时候还没受过这样的待遇, 那两个番役冷着脸目光如刀地盯着他, 他咽了咽口水, 没敢像从前那样直接派小太监叫门,而是自己上前, 强挤出一丝笑。
“二位, 秦绵是住在这里吧?”他不确定地问。
番役冷漠地点头, 何公公看着他们身上衣服的品级,越发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这保不齐真是孟督主的宅子。
他又冲两个番役点头致意,这才带着身后的人进了大门, 门房见他身上穿着宫中宦官的衣服, 赶紧跑进去通传。
秦绵扶着紧张到腿软的曹氏出来, 其实她自己心里也很慌乱, 但见到那负责传旨的宦官带来的东西时, 她立刻猜到, 结果必定不坏。
可当她听到皇上竟然要把秦府被查封的宅子归还给她们住的时候,着实震惊了一把。曹氏已经激动地流出了眼泪, 待那宦官宣读完圣旨之后, 忙不迭地起身向他道谢。
秦绵给冬枝使了个眼色, 冬枝会意上前给何公公塞了一个小荷包,里头鼓鼓囊囊的,何公公满脸笑意,掂了掂手里荷包的分量,但转头似乎想起了什么,立刻咳嗽一声,把那小荷包又还给冬枝。
“秦娘子客气了,这旨意也传达了,我就不多叨扰了。”说罢便带着人走了,像这宅子里有什么妖魔鬼怪一般。
“这位公公真是不贪财。”曹氏用帕子拭泪,还不忘赞一句何公公的高风亮节。
秦家持续多日的愁云惨雾总算是散了一些,虽然秦翰还是要流放,但四月份春暖花开之时总比这酷寒的冬日要好,何况北地本就极冷,秦绵一直担心他会像上一世一样病死在流放途中。
晚间吃过饭后,曹氏跟秦绵商量想要一过初五就搬回秦府,正月里不好搬家,可总是住在别人家里也不妥,秦绵思量片刻,便同意了曹氏的决定。
除夕那夜之后,秦绵想了很多,孟长安对她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男女之情,他们相识之时,秦绵还苟延残喘地挣扎在长宁侯府里,长宁侯和陈氏一个手指便可以轻易捏死她,她当时把孟长安当做了救命稻草,其实更多地存了利用之心。
送他东西也好,对他乖巧柔顺也好,不过是为了达成目的使的小心机。直到那一日他出城救她,秦绵终于有所觉,她对孟长安而言也许并不是可有可无的小玩意,他对她的态度也不是对一个稍微喜欢的物件……
但她反而更怕了,前世一个长宁侯世子就害得她家破人亡了。那孟长安呢,他一跺脚,整个大夏朝廷都要颤一颤,若有一日,她盲目付出真心后,他也不再喜欢她了呢?
房里的烛火渐渐微弱,秦绵鲜少这样不顾形象地趴在桌子上,她叹了口气,逃避地想:如果孟长安能一直把她当成一个闲时逗趣的小玩意多好,上一世吃的苦已经够多了,她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咚的一声,房门被重重拍响,秦绵惊得直起身,骇然望向门口,冬枝她们都已被她打发去睡了,这是谁?
“秦娘子,您睡了吗?”秦绵听出是德喜的声音,起身走到门前,打开房门,一阵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孟长安还穿着今日寿宴上穿的官服,一双眼睛极亮,视线放肆地扫过秦绵全身,见秦绵犹自怔愣,他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眼里含着笑意:“好大的胆子,敢让本督在寒风中站那么久!”
秦绵瞬间回神,后退两步,离那熏人的酒气远了些。
孟长安怒道:“秦绵,你竟敢嫌弃本督!”
秦绵屏住呼吸,委婉地说:“督主醉了,还是回去歇着吧。”
孟长安脸色微沉,把身上的披风解下一把扔给了德喜,冷着脸从秦绵身侧挤进了她的卧房,目光在房间里梭巡了一圈,最后坐在了那张红木雕花绣床上。
德喜适时插话道:“秦娘子,督主在宫中寿宴上多饮了些,烦您照顾片刻。”说罢不好意思地一笑。
督主出宫的时候还是好好的,结果一到孟宅门口就偏说自己醉了,他是迫于无奈才陪着演戏的,希望秦娘子日后不要记恨他。
他没敢去看秦绵的脸色,抱着披风走远了。秦绵头痛地回头,孟长安已经捞起了她床头挂着的香包放在鼻尖嗅闻。
“督主,要不妾身去给您准备醒酒汤吧,您喝了就快回去休息吧。”秦绵勉强扯起一丝笑。
孟长安皱眉,声音微冷:“本督就如此不受你待见,为你劳心费力还讨不到半点好。”
秦绵不敢关门,忍着寒风走过去,小声道:“督主,夜已深了,您待在这恐有不妥。”
孟长安凝眸看了她片刻,眸底似有暗流涌动:“怎么,难道你怕本督会对你做什么?”
秦绵迟疑,他一个太监应该是不能对她做什么的吧……
孟长安也不在意她是否回答,依然拽着那只香包不放。秦绵僵立许久,终于忍无可忍,上前去扯他袖子,嘴里恼怒道:“督主,您真的该回府了!”
孟长安反握住她的手,挑眉问道:“回府?这不就是本督的宅子吗?”
秦绵试着把手往回抽,他却握得更紧。挣了两次,秦绵急的额上冒汗,脸颊微红,于是怒道:“督主说的是,妾身过两天就搬出去。”
孟长安怒极反笑:“圣旨一下,你倒是有了倚仗,就不怕你前脚搬走,本督后脚就把那宅子找个由头再封了!”
他心里不痛快,打从他进来开始,秦绵一个正眼都没瞧过他。
秦绵像是被他身上的酒气熏晕了,胆子格外大,听了这话立刻反唇相讥:“督主手握天下权柄,却跟一个宅子置气,你封吧,我带着家人另找宅子。”
孟长安一愣,她平日里谨小慎微,乖巧又胆小,他一直以为她是只兔子,殊不知惹急了竟也像一只能伸爪子挠人的猫儿了。
他趁着秦绵再次使劲挣的时候一下子松开手,眼见秦绵像个小奶猫一样在床上打了个滚。
一阵低笑声从胸腔发出,孟长安噙着笑意朝她伸手,秦绵没理他,自己从床上坐起来。
发髻上的簪子不知什么时候竟脱落了,秦绵一头细润浓黑的头发散落开,比平时看来多了一丝妩媚。
孟长安低眸看她,忘了收回手。
秦绵微微侧过脸,他看得她心里直发慌。她低头瓮声瓮气道:“督主分明没醉,您衣服上有酒气,眼里却清明一片,还骗我醉了,是当我傻吗?”
孟长安沉默地盯着她好一会儿,嘴里轻哼一声笑起来。
“本督今日为你做了这么多还得不到一个谢字,没良心。”他伸手去拍秦绵的额头,秦绵慌忙躲避之下差点又一次倒在床上。
然而这一次,孟长安没有笑,他凤眸微敛,眼底有压抑着的阴沉。秦绵刻意逃避的样子,让他本来怀着期待的心情如同兜头被浇了一盆冷水。
他语气沉冷:“秦绵,你当本督是个不求回报的良善之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