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眉生微笑着走到他面前,“不是说这几天很忙吗?怎么来了?”
栾亦然很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平板电脑和各种七零八落的小纸片,两个人并排往外走,“来看看你。”
顾眉生知道栾亦然很忙,这样的时间点他多半是没有吃午饭的。证券所对面有间热狗店,两人就坐在街边,用简单的食物果腹。
“你叔叔还好吗?”顾眉生一边咀嚼着食物,一边与栾亦然聊着天。照理,吃东西的时候是不该开口说话的。
但两人都不是闲来无事的人,顾眉生不愿意浪费与栾亦然相处的任何一点点时光。
尤其是在现在这样的局面下,他们还能亲近浅笑着陪对方说话吃饭,更加是很难得的事情。
栾亦然其实没什么胃口,他三两口吃下手中热狗,便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女孩的身上。
“这么冷的天,为什么不在家里待着?天天往外跑,感冒了怎么办呢?”
顾眉生朝着他没心没肺地笑了笑,指了指身上的浅蓝色羽绒服,“没事儿,我穿得多着呢。”
顾眉生很少这样笑。嘴巴上扬,绽放成一朵灿烂的妖娆小花。唇角还残留着点点黄色的芥末酱。
栾亦然笑,伸手替她擦嘴,又将桌上的水递到她面前。
顾眉生睨他一眼,说,“栾先生,我不是小孩子。”他实在不必这样事无巨细的。
“不是小孩?”栾亦然看着她,“看你每天放着温暖舒适的秋波弄不待,总往这里跑做什么呢?”
“顾眉生,你在逃避什么?”
顾眉生下意识地想要说她没有,但这样欲盖弥彰的消极避世,的确是她心中所想。
她站起来走到栾亦然身边,一把环住他的腰,“我心里害怕。”
怕什么呢?她怕栾倾待会死。
栾亦然回抱住女孩,像是真的在哄一个小女孩,他说,“不怕,大灰狼不会来的。”
顾眉生把头埋在他怀里忍着笑,她握着拳头捶他,“我没与你开玩笑。”
栾亦然衣服口袋中的电话在震动,他要走了,手却舍不得松开怀里的女孩,他对顾眉生说,“我们不会被身边的任何人影响。记住,是任何人。”
顾眉生在他怀里轻轻点头。这一刻,她意识到,原来心中忐忑难安的人,并不只是她。
1月3日下午,有业内人士向媒体爆料,白沫先暗自与鸿云集团中某些人合作,意图窃取城北铁路项目的设计图。
消息一经曝光,白氏的股票在下午一开盘就开始大跌。栾亦然看准时机,趁着低价时大量购入白氏股票。
白氏根基深厚,并不是那样容易可以被击垮的。那些被栾亦然收购的白氏股票,也大多来自散户和小股东的手。
下午2:00左右,栾亦然给蒋梨打电话,“属于你的时代到来了。”
彼时,白沫先和蒋梨手中各占有白氏集团35%的股份。随着设计图的丑事被曝光,蒋梨迅速联络了白氏的几大股东,要求他们推举她出任白氏集团新的董事长。
白氏夫妇正式撕破了脸。
白沫先又怎么会想到,在他全力想要打垮顾鸿华的同时,那个平时看起来有些疯癫不正常的蒋梨,原来一直在他背后算计着自己呢?
这一年的荣城,怎一个乱字了得?
白氏乱成一团,反而给了待曼一个机会。
正如顾眉生在中午所推测的那样,待曼的股价在这天下午一路长红,成为这个冬天里发展最为迅速的商界黑马。
同样的,白氏夫妻内斗,还顺带令顾眉生和彭青都大赚了一笔。
电话里,彭青对顾眉生说,“只赚钱是不够的。我想进白氏。”
“好。”
顾眉生坐在人声鼎沸的证券所里,望着四周的浮生喧闹,心想:原本,一切都照着她设想的轨道慢慢地行走着。
只除了……
她轻声叹息,起身走出了证券行。
顾眉生心中所有的害怕和担心,在1月3日这天黄昏,都悉数变成了真实。
栾倾待死了。
死亡时间:1月3日下午3:57。
死亡原因:麻醉过量。
*
很多年前,栾倾待带张小曼去看过一场电影《双镯》。
很多年后,张小曼在栾倾待的葬礼上,穿一袭黑裙,坐在钢琴前,弹奏了当年电影里的那首歌:
同是过路,同造过梦。本应是一对。人在少年,梦中不觉。醒后要归去。
但凡未得到,但凡是失去。总是最登对。前事古人,忘忧的你,可曾记得否。
欢喜伤悲,老病生死,说不上传奇。恨台上卿卿,或台下我我,不是我同你。
俗尘渺渺,天意茫茫,将你共我分开。断肠字点点,风雨声连连,似是故人来。
何日再在,何地再聚,说今夜真暖。无份有缘,回忆不断,生命却苦短
一种相思,两段苦恋,半生说没完。留下你或留下我,在世间上终老。……
栾倾待下葬的时候,天空下起了冰凉微雨。张小曼站在栾倾山和宁茴旁边,脑海中浮现的一幕幕,皆是两人旧时的温暖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