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许久后,顾眉生觉得有些缺氧,面色绯红,环着他脖子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
栾亦然抱着她进了房间。
他抱着女孩一起躺在深海蓝色床单上,嘴唇贴着她的额头。
因为喜欢她,所以他总是想待她好。
什么是好?他想要她,却不忍。他想拥有她,却又隐隐心疼。
栾亦然将女孩圈在怀里,指腹温柔地抚着她轻微浮肿的眼睑,“觉得累就歇一会儿。”
顾眉生倚在他怀里,头埋在他的脖颈处,轻声道,“你会不会中途离开?”
栾亦然心间陡然一颤,拥着她,温和承诺,“不会。”
顾眉生慢慢闭上眼,笑了。唇角牵起来时,一张素白的脸宛若春花盛放。不仅仅是美不胜收,还带着最真实的温暖。
顾眉生一天一夜不曾入过眠,一颗挣扎了许久的心在他怀里才真正平静下来。卧室里安静似水,惟有男子沉稳的呼吸声在耳畔浮动。
顾眉生渐渐进入了沉沉睡梦之中。
那是一段一段,支离破碎的梦。
她梦见自己杀了何美琪的情景,那拉弦上的血一滴滴落在她的掌心间。
“不怕吗?”
顾眉生在梦里终于诚实地点了头,“怕。”怕的是何美琪其实没有死。
“非要杀了她,你才会觉得安心吗?”
“不是。”顾眉生轻声答,“就算何美琪死了,我依旧不敢松懈。我害怕我妈妈有一日会再被人算计。”
她永远不会忘记,上一世临死时,顾希颜在她耳边说过的话。
张小曼是骨子里就极骄傲的人,那样受尽屈辱而死的惨剧,她不能令母亲这一世再尝一次。
栾亦然望着女孩睡梦中的容颜,心因为她的话被狠狠地抽痛了。还有,看到她睡梦中犹自轻微蹙起的眉,栾亦然觉得他的心也被吹皱了。
算了,不问了。不舍再问下去了。
女孩的头埋在他胸前,发丝纠缠着他的手臂和指缝,带着无比信赖又慵懒的弧度。
他不动了。手长久地护在她的背上,用自己的体温安抚着她躁乱而惴惴不安的情绪。
“人亡你死或是你死她亡。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若为活着,又何必良心不安?”
顾眉生在他怀里,渐渐从深渊般的梦境中脱离,身体放松,终于真正安睡起来。
窗外已经天色昏沉,客厅里突然响起一阵大提琴乐声。
栾亦然侧头看了眼身边的女孩,见她依旧睡得安和,于是小心翼翼地从床间起身,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那阵乐声从顾眉生的包里传出,他打开,取出手机,按了接通键。
那一头是张小曼,“眉生?”
栾亦然点燃一支烟,开口,“张女士,眉生现在不是太方便接电话。”
张小曼在电话那一头有短暂的沉默,“您是?”
“我是她的老师,她现在在我家中。”
“请告知地址,我会亲自登门来接她。”
“好。”栾亦然极配合地给了张小曼他家里的地址,然后又加了这样一句,“您来时可以直接按密码8119开门,眉生极难才睡着,别让门铃吵醒了她。”
☆、他说:我喜欢你女儿
挂断电话,栾亦然坐在沙发上,慢吞吞地抽着手里的烟。
房间里,传来顾眉生轻浅的一声咳嗽。
他听到了,掐灭了烟,又起身将厨房的窗户打开。
夜雾缭绕间,繁星在苍穹中不疾不徐地挂着。栾亦然站在窗口看了一阵,拨通了殷实的电话,“你晚上来时,经过花店包几束满天星带上来。”
殷实在那一头为难了,说,“老板,您说几束,究竟是几束呢?”
“都买来吧。”栾亦然答。
半个小时后,张小曼站在华庭一号19栋楼下。秦年停好车走下来,对她说,“太太,我陪您一起上去吧?”
“不用。”张小曼站在门禁前,眸中有极奇妙的复杂光芒。
华庭一号19栋27楼……这世上竟会有如此这般的巧合吗?
夜风拂在她妆容精致的脸上,张小曼在片刻的晃神后,自嘲地笑了笑。
不,怎么可能呢?
她走进电梯,直达27楼。
空寂的楼梯间响起她略显清脆的高跟鞋声音,她站在2702门口,既没有按门铃,亦没有直接输入密码。
她站在电梯旁的窗口处静静地等着。天边繁星看起来极远极亮,将她的心思也慢慢地扯去很久很久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