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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强在车上就笑他太听爸爸的话了,还说自己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敢跟爸爸干架了呢。他瞥了一眼那家伙,真替尤大虎感到难受,这么坑爹的儿子生在谁家里,就是谁家的劫数。
吃饭时他看到了尤强的新朋友,可不就是那个收管理费的小伙子?听他们的口气,这个小王因为工作效率提升得快,已经升职成小队长,天天在自己的部门里得表扬,迟到早退旷工什么的也没人计较。
他想到这个小王前后巨大的变化,吃饭的胃口都不太好了,尤强还以为是天气太热,给他专门叫了冰镇的甜品。除了他在喝饮料甜品,桌上的一群年轻人都在喝酒,喝得半醉了还要去唱歌跳舞什么的。
那个小王喝得都有点失态了,拿筷子使劲敲碗,“大白天哪来的舞可以跳!少他妈乱嚼!”
尤强挤眉弄眼地说:“怎么没有?城西有个歌舞厅是我哥们开的,白天给我们包场玩!还可以叫几个女孩子来陪着玩呢。”
小王脸上红通通地,倒还记得桌上有个年纪小的,“少说这些鬼话……难道把他也带过去?”
尤强笑嘻嘻地推了一下唐青宏,“怎么?跟哥哥们去开开眼?学习怎么做大人?”
唐青宏厌恶地瞪了他一眼,“我回家。”
尤强稀里糊涂地站起身来,拉着小王就往外走,“切,小孩子没意思,去……去跳舞!”
小王倒是把他甩开了,拉起唐青宏就醉醺醺地说:“大哥哥送你回家……我们走,别跟这种王八蛋混在一起!”
尤强又把小王给拉过去,吩咐一个小狗腿,“把车开上,送宏宏回家,再去城西歌舞厅找我们去!”
回到家后,唐青宏心情有点沉重,看着小王变成那样,他忍不住觉得惋惜。在临湖上下齐歪的风气里,小王学会了凶狠野蛮的工作方式,跟尤强他们玩到一起去了,但小王本性不坏,喝多了都还记得不要带坏小孩子。
天良没有丧尽的人,做出违背本心的事情只会更加痛苦,这也就是小王在席上喝了那么多酒的原因吧。
正想着晚上要跟爸爸好好说一说这件事,木愚的一个电话让他情绪好转:过几天木愚要来看他了,顺便在临湖多玩一阵,陪他过完生日才走。袁俊也缠着袁正峰,以给他带药的理由说服了全家人,会先到允州再跟木愚一起过来。
他终于可以不无聊了,两个朋友要陪他玩完这个暑假。他开始对着临湖地图仔细研究,周边都有哪些地方可以连吃带玩,一定要让他们不虚此行。
等唐民益回到家,唐青宏把今天的事整个一说,爸爸也很欢迎木愚和袁俊来陪他,暑假时间这么长,儿子老单独在家真怕闷坏了。
在说到那个小王的事情时,爸爸理智地安慰了他,“不用太难受,宏宏。那些矛盾是暂时的,等新的大菜场建起来,菜贩和各个收费部门的关系就缓解了,不需要基层人员态度粗暴也能正常工作,那么他这样的年轻人也就好过一些了。矛盾过激不是他的责任,也不是菜贩的责任,是爸爸的责任,爸爸会给他们逐步解决好的。”
他望着灯光下爸爸表情坚毅的脸,心里既感到安全,也感到幸福。如果每一个手里掌握着权力的人,都能像爸爸这样思考和行动,a国的明天一定会越来越好。这样的人必定会遇到千千万万的阻挠,但他们身后同样会有千千万万的支持和赞美,无论走到哪个地方,爸爸都不是孤军奋战,而且追随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不管作为爸爸的儿子,还是作为独立思考的个人,他要永远都是爸爸最亲密和最信任的那一个。
看完电视准备睡觉的时候,他打着呵欠漫不经心地爬上床,看到爸爸的脑袋上好像有银光一闪。他有点吓到了,让爸爸不要动,伸出手指在爸爸的头发里一阵翻找,好半天才找出那根可恶的白发。
他用力一揪,把那根白发拔了下来,难过又仇恨地盯着它看。爸爸的真实年纪才二十八岁,怎么就有了白头发呢?老天爷太不公平了。
唐民益看着儿子那一脸的纠结,让他不要胡思乱想。只不过是一根白头发而已,有的小孩子都会长呢,至于那么敏感吗?爸爸还年轻着呢。
他忧郁地看向爸爸,特别仔细地观察爸爸的面孔,幽幽地开口说了一句,“爸,我明天给你买瓶护肤乳液,你一定要擦哦。”
☆、68·又大了一岁
这个暑假放到十多天的时候,木愚和袁俊来了临湖。
唐青宏亲自去车站迎接,那两个家伙一下车就开始斗嘴。当然,嘴巴老在开开合合的是袁俊,木愚个子高了,年龄大了,不跟袁俊一般见识,被说烦了才偶尔回上一句。
唐青宏也跟木愚说话比较多,放着袁俊一个人在那里上跳下蹿,等他们俩在前面走出老远了,袁俊在背后小跑着一路喊,“等等我!哎呀我手上还提着东西呢!小木疙瘩你也帮帮忙啊!”
唐青宏回头笑他,“你一直在埋怨,还想人家帮你?木愚是脾气好,不然早揍死你了。”
本来看到袁俊的第一眼,唐青宏心里就不太爽
', ' ')(',同样是十一岁,袁俊竟然比自己高一点儿。木愚就算了,人家都十六了,加上这几年的磨练,怎么看都是个成年人的模样。
木愚听着袁俊的大呼小叫,还是转身把袁俊手上的行李接过去了,人高马大地扛着所有箱包照样快步如飞。
唐青宏提前两天给他们租好了房子,就在自己家附近的一个民居,这一住一个多月,宾馆就太贵了,他们家那个一室一厅又装不下人。还有一个原因,他不会明着说出来的……他不想让别人住进他和爸爸的小家,即使再好的朋友也不行。
把两人安置下来以后,先是挤在租房里聊了会天,然后他带着他们出门上街随便逛逛。木愚这几年见识多了,倒没什么特殊表示,袁俊却瞪大眼睛一直惊呼,“哇,不是说临湖很穷吗?街上这么繁华!商场建得好高啊!”
唐青宏不屑地撇着嘴说:“穷折腾呗!”
木愚看看他嘲讽的表情,这才停脚问他,“这里你过得惯吗?唐叔叔的工作顺利不?”
他含糊地回答道:“还行吧。我爸的工作也轮不到我cao太多心,他都有办法解决。”
木愚伸出长长的手臂,揽了一下他的肩膀,“那唐叔叔肯定很忙,咱们多陪陪你。”
袁俊一看他们俩勾肩搭背了,也挤过来嚷嚷,“我也要我也要!咱们三个好兄弟、手牵手!”
于是三人队形变成唐青宏在中间,两只手被袁俊和木愚分别拉住,想挠个痒都不方便,这哪里是陪啊,简直是绑。
中午他把那两个家伙带到小吃街上,还没正式开吃呢,袁俊这个急性子就已经被一碗面条撑饱了。木愚闷着头每家每户慢慢逛,还都要自己先尝尝辣不辣、咸不咸,确实清淡又干净的,才给唐青宏也买上一份。
下午他们一起逛了菜场,饭安排在唐青宏家吃,袁俊和木愚果然抢着要做饭菜。后来的分工倒也明确,袁俊负责煲汤炖膳、木愚负责摘洗切炒,两个人的手艺都很不错。
袁俊没得说,跟着外公都快学得出师了,夏季宜清补,他在菜的配料里加了薄荷、百合之类的,吃起来更加爽口宜人,唐青宏本来不太振奋的食欲也强上一些。
木愚就胜在刀工,切的菜丝细如发丝,薄片也薄得跟纸片似的,从形式上看就已经值得赞美。
唐民益正在饭点上回了家,跟木愚和袁俊打着招呼走到餐桌前,一看就知道今天的菜不是儿子做的。
“哟,宏宏,一山还有一山高,他们俩做的菜真好看。”
唐青宏给爸爸把饭盛来,两只大眼睛幽怨地看着爸爸,“现在你就这么说,等你开吃就更加嫌弃我了。”
要说菜的味道,那着实不差,可吃在唐民益嘴里怎么都没有儿子做得合口。当然,为了礼貌,他还是盛赞这两个孩子的手艺,等晚上陪着儿子送他们去了住处,回来的路上才跟儿子悄悄说:“爸爸觉得你做的菜最好吃。”
唐青宏立刻来劲了,跟小时候一样兴奋起来就往爸爸背上爬,唐民益看着路上行人惊异的眼光,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稍稍下蹲,背起儿子一路快跑。
接下来他的生活就充实多了,有木愚和袁俊陪他到处乱逛,他也跟木愚进行许多次交谈,劝对方还要抽空回学校上几年学,也要多看看外面的世界,如有需要可以出国念书深造。反正又不是不回来了,现在木家的经济情况也撑得起,如果木伯伯不同意,他让自己的爸爸去劝。
木愚很能听进去他的劝告,答应他回去就会跟父母商量,袁俊也在旁边插嘴,“要是你爸不同意,让唐爸爸找我爸爸帮忙劝你爸爸!”
唐青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你这是说绕口令呢?还不打梗的!”
在他们无忧无虑度过暑假的时候,爸爸的工作也很顺利,两个项目正式上马后,邹城那边的专家队应邀前来协助,邹亦新的大儿子、被他叫了好几年哥哥的邹涛担任队长,这两天已经跟s国的老专家和竞州勘测队一起钻出了第一个油井。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临湖乃至竞州、龙城都为之震动,能开发出一个新油田,对于临湖来说就是挖到了金鸡。
爸爸和余老经过商议,把两个项目的专家组到一起开会研究,讨论建桥和油田的路线规划怎么搭配协作,才能交出一个最合理和节省资源的结果。同时临湖天然气公司已经开始接受民众自愿参股,爸爸信守承诺,安排了一个临时工作小组专门负责接待,不让某些别有企图的人染指甚至破坏,强调大家态度要好、解释要具体到位,一定以自愿为原则,无论资金多少都是百姓的血汗钱,不能用言语刺激或者不耐烦的态度赶人。这么一来,工作小组忙得天昏地暗,几乎全城大半居民为此沸腾起来,人们每天络绎不绝地前去咨询和报名。
爸爸的贴身助理小陈最近都忙得够呛,自从来了临湖就瘦下五六斤。爸爸让他去休息几天,他却笑着摇头,“您都没休息,我怎么能休呢?我跟着您干事学得快,心里充实,也不怎么觉得累。”
最忙的那个人还是爸爸,这个月回家吃饭的时间越来越晚,有时八九
', ' ')('点才能回来,饭菜都得热上几道。唐青宏劝归劝、说归说,但也知道爸爸被公事拉扯着,并不是故意晚归,只得说服自己这是特殊时期,然后多准备凉菜,等爸爸到家了再临时炒个热菜了事。
到八月下旬,之前被爸爸安排带队去汝城的那位原宣传中心主任也回了,毛毯厂的技术和管理人员经过这两月的学习,吸取了不少同行经验,一回来就对爸爸做了请示报告,要对临湖毛毯厂进行大整改。首先是请求财务中心和银行支持,让他们引进先进的设备和管理方式,还要重新设计商标、包装,以求在同行业打响名号,占据一定的市场份额。
就连那位下台主任,也趁着夜色走访到唐家,声泪俱下又充满激情的描述他在汝城的见闻,反省自己从前鼠目寸光,看不到外面的变化已经日新月异。这次出去看了看如今的汝城,他简直被那个城市的发达惊呆了。
他对爸爸自请参与临湖本地企业的建设,还说经过两个月的相处,跟毛毯厂的那群人感情非常好,他们这些天来同吃同住,在汝城一起受别人的白眼蔑视,都在心里赌咒发誓一定要把临湖毛毯厂做大做强,下次再去汝城就得扬眉吐气的去。
爸爸同意了他的要求,但强调安排他去毛毯厂是要为大家把关。毛毯厂此次汝城之行让大家开了眼界,集体陷入一种亢奋狂热的创业激情中,这样很好,却难免有不理智的成分,需要一个能够保持清醒的人来为企业掌舵降温。
他在宣传中心干了这多年,能力绝对是有的,也经历过人生的大起大落,这次去毛毯厂坐镇,务必头脑灵活但随时警醒,一旦发现有高歌猛进以至失控的趋势,就要为那群急于开创辉煌的人泼上一盆冷水。
这是个得罪人的工作,如果他不想干、不愿意好好干,那么毛毯厂的改革现在就不合适。
听爸爸说完之后,那位下台主任犹豫了老半天,最终还是咬牙点下那个头,“我干!从私心上说,我还不想提前退休,也不想看着毛毯厂就这么倒了。光是去学习的人就有几十个,他们的家属也大部分都在这个厂,每天吃饭的时候他们总挂念家里的老婆和孩子。要是厂倒了,他们全部没了着落,我这个带队学习考察的队长,就会成为他们眼中的千古罪人啊。”
在遗臭万年还是流芳百世之间,这位主任选择了去争取流芳百世的机会,这也是绝大多数正常人的选择。就算他本来不是一个好人,身上压着过千人的生计问题,也足够他这辈子努力做一回好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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