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沿倏然抬头,他的脑子像是被一道光劈过, 一件久远前曾经困惑过他的谜题的答案昭然若揭。何沿的身体甚至都不自觉地晃了晃, 像是楼逢棠说出话的如同一记狠拳重重捣在他的太阳穴上。
沈群也很快联想起来, 他脸色发青, 瞪向周晏城的眼神恨不得将他剥了皮抽了筋。
就连何瑾洺都听明白了, 他蹙起眉头, 疑惑地看向周晏城:“八个亿?”
“你们……都不知道啊……”楼逢棠愣愣道, 他迎向周晏城杀人一般的目光, 又看了看其他人怪异的反应,不禁缩了缩脖子,咽了咽口水,他意识到自己好像闯祸了。
楼逢棠呵呵笑着:“哥, 你也真是的,做了好事不留名,这又不是学习雷锋天天向上——”
周晏城闭了闭眼, 强忍住在这么多人面前弄死楼逢棠的冲动。
“八个亿, 晏城, 这是怎么回事?”何瑾洺一辈子就捡过一次八个亿, 他很少在小辈面前板起这样严肃的面孔,“海恩集团收购我的超市是你的意思?”
周晏城镇定道:“我是海恩的股东之一, 通过这个收购决议我也有份。”
可是何瑾洺毕竟也是个成功商人, 哪里那么容易被忽悠住, 先前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终于得到了解答, 原来根本不是海恩看上了自家的超市, 而是周晏城看上了自家的儿子。
何瑾洺一时觉得思绪十分复杂。
一掷万金固然可以体现某种诚意,但何瑾洺想得未免更深远些。
他一直以为周晏城是在送自己去医院之后和何沿认识的,但是没想到连他来京都都是周晏城安排的,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人的城府那就太可怕了,再说他那个时候见过何沿几次,完全没有深入了解过就付出这么大代价追人,这也太轻率和疯狂了些。
“爸爸,”何沿忽然出声道,“您和沈叔先回去午睡吧,外头雪这么大,沈群又伤着,咱们也不好出去逛了。”
“啊?啊。”何瑾洺只得和沈长庚起身,沈长庚交代了沈群几句,两位长辈便先离开了。
周晏城看着何沿把病房门关上,缓缓回身与他对视。
何沿的脸上像是覆上一层寒霜,眼神锋锐如闪着寒光的利刃,声音里更是像裹着冰渣子:“我问你,我爸爸出车祸,跟你有没有关系?”
沈群闻言也是神情一凛,他原本还只是单纯生气周晏城用这样的招数去接近何沿,居然忘记了何瑾洺出车祸那件事!
何瑾洺坐的是海恩安排的车子,参加的是海恩举办的接待宴,怎么会偏巧在那里出了车祸被周晏城撞上了!
这样抽丝剥茧挖筋拔脉地一想,沈群禁不住牙齿咬得咯嘣响:“周晏城!你这个卑鄙小人!”
楼逢棠一脸懵逼:“卧槽什么情况?什么叫你爸的车祸跟我哥有没有关系?你们他妈的造谣都不用打草稿的!”
周晏城眸光深幽似不见底,当中翻涌着沉沉的失望和痛楚,他哑声开口:“你就是这么想我的?你觉得我连你爸都不会放过?”
“那你怎么解释那么多的巧合?”何沿眸光闪烁,晦暗不明。
“你都说了是巧合,让我怎么解释?”周晏城忽然觉得十分疲惫无力,他努力了这么久,在何沿眼里他依然是个十足的阴狠小人,他一下子就失去了辩驳的力气,垂下眼睛,颇有种自暴自弃的颓然,“不管我说什么,你该不信的还是不信。”
周晏城勾起一个近乎绝望的笑,何沿对他的恶意揣度几乎是毫无下限的,他的飞蛾扑火,在何沿眼里不过是面目狰狞的恶意痴缠,他不想再做无谓的解释,尤其是当着沈群的面。
“周晏城你还是不是人!你害我爸,又害小沿的爸爸,你简直……你简直……”
沈群简直找不到适合的形容词来表达他的愤怒,他随手抄起床头柜上的东西看也没看朝周晏城砸过去。
周晏城避都没避,他只是直勾勾看着何沿,仿佛其他一切的人事物和声音都不在他的眼里和耳里。
那是一只玻璃杯,砸在周晏城额角,重重跌落在瓷砖地上,爆裂开来,发出清脆的碎响,
周晏城额角血迹缓缓流淌,他却恍若未觉,他的脸色灰败,神情是失望到极致的木然。
何沿的瞳孔剧烈缩了缩。
“我操.你妈!”最先暴起的是楼逢棠,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提着自己的腋下拐杖扑向沈群,那一刻竟然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右腿还打着钢板。
何沿站在离沈群床铺不远的地方,本能地抬手阻挡住楼逢棠,楼逢棠却急红了眼,他举着拐杖高高抡起——
“小棠子!”
随着一声呼喝周晏城像是被按了弹簧的机关一样闪身到了何沿面前,然而楼逢棠的拐杖已经收势不及,周晏城只来得及抱住何沿转了个身,拐棍重重击在周晏城的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何沿的身躯重重一颤。
周晏城闷哼一声,沈群却已经跳下了地,一把将他推开,把何沿拉到自己身后。
病房里霎时乱作一团,楼逢棠哇啦啦叫着冲上来拼命,沈群也不甘示弱地举拳,何沿拉着沈群,周晏城去拦楼逢棠,四个男人高的高,壮的壮,把个狭小的病房弄得鸡飞狗跳。
周晏城额角鲜血流淌,沈群缠绕着的绷带也渗出斑驳血迹,何沿看着这两个人只觉得满脑子像是被压路机开过,轰隆隆作响,所有的神经都被碾压得分崩离析。
“别打了!都别打了”何沿的吼声被更加暴躁的楼逢棠掩盖。
“哥!这狗逼敢打你!你让我弄死他!”楼逢棠血红了眼,像只发疯了的小兽,满口的牙齿都森森眦起,要不是周晏城拦着,他能冲上去咬断沈群的大动脉,“操.你妈的敢打我哥老子杀你们全家!”
“小棠子!”周晏城抱住楼逢棠的腰,把他摔回沙发上,他额上的血蹭了楼逢棠一身。
沈群也张牙舞爪,他头上的绷带在挣扎中松脱开,伤口也是一片怵目惊心。
病房里弥漫着浓稠的血腥味和更加浓烈的火.药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