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归松了一口气。虽柳北如此模样,但已然是情况不错了。他该知足,要求太多对柳北并不公平。待得柳北与威远候打完招呼,便看他向自己看来,眼神复杂,最后终是未说一字。
“诸位,时候到了。还请各位随我前往灵堂。”威远候站起身来,向众人言道。
众人便都站起身,纷纷往外行去。柳北滞留一会儿,等得云归过来,才低声道,“那日与你讲的事情……”
云归知悉他担心何事,便道,“那日你讲的琐事我已早不记得了。”柳北向云归递去一个感谢的眼神,便紧走几步跟上他父亲走开了。
众人齐至灵堂,便见得一副红木棺停在灵堂正中位置。长明灯静静燃着。楼桓之不知何时到了灵堂守着。此时跪在长明灯前,看不清神情。
时辰一到,先是威远候领着楼桓之一众侯府上下,手持三炷香对棺跪拜。三拜后,香入香炉,淡淡香烟袅袅而上。
随后曹丞相为首,接了仆人递来的三炷香,弯身三拜。众人接替着拜祭,先是长者,后才云归等晚辈。云归等得大多人都拜祭完后,才上前弯身三拜,却听得身后有轻微骚动,心内莫名一滞。只是拜祭未完,便忽略开去,待得完成后,方才转身。只是这转身一看,他当下便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离他不过三步之遥的人正是他昔日心心念念,又让他心如死灰之人。为何?为何向寻会在此处?怎么会!他明明记得前世自己不曾在这儿遇上他!到底是哪儿出了差错?
是了……从前他性子较急,该是早早去拜祭完了便离开了,不似现下,他等得大部分人拜祭离开后,才上前拜祭,这便待得迟了。竟然就……与他这般遇上了。他再不想看半眼的脸,此时就在他眼前晃着。
他觉得胃里一阵翻滚。逼着自己定下心神,垂眸往旁处让开,听见威远候的声音,“老臣谢陛下和太子对侯府的厚爱。”轻微的磕头声随后响起,云归忍不住微微冷笑。天家无情,“厚爱”不过是合乎时机的施舍。
正如此想着,却觉好似有人在看自己,循着感觉去看,却又见得那张脸。好端端地看他作甚?莫不是看着他的脑袋还搁在脖子上觉得碍眼?想要再下一道圣旨赐他午门斩首?
他倒是一时糊涂了。此时的向寻可还未登基,赐他斩首的圣旨一时半会还没法下。想至此处,心里阵阵发冷,如坠冰窖。但也因此,得以较为利落地转回眼神,大步离开灵堂而去。
第16章桓之道谢
曾经看着他的背影无数次。终于要有他率先转身离开的时候。迈过那道门槛的时候,好似有什么东西,从心里渐渐消去,感到自己变得轻松了些许。
或许很快。“向寻”两个字再亦无法引起他心里丝毫涟漪。或许从一开始,他便不该对这样寡情无心之人生恨。有何可恨的?自己当年瞎了眼爱上这样一个无情人,已然赔上了自己的一生,好不容易可以从头来过,如何还要再赔掉如今宝贵光阴,去恨一个再不相关的人?岂非自陷囚笼?
未走多久,便瞧见等着自己的父亲,正要上前示意自己可以离开的时候,身后却有人喊了他一声,“云归公子请留步。”声音并不很熟悉,正怀疑是否自己听错之后,身后又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只好停下脚步转身,却见得身穿孝服的一道身影。内心觉得奇怪,看着楼桓之在跟前停下,问道,“楼公子寻我有何事?”
“云公子,大恩不言谢。诗稿一事,是我欠你。来日你若有所求,便来找我。能应的我必不推辞。”楼桓之言道。
云归明了,该是柳北曾告知于他,是他劝他与之商量的罢?只是这不过是几句话的事情,再小不过,怎倒成大恩了?见对方这般郑重其事,便道,“我可担不起‘大恩’二字,我未曾做什么……”
“那日我瞧见了,你与柳公子相谈几句,他便同意与我谈谈,想来是你劝了他。”楼桓之言道,“那些诗稿对我祖父来说,万分重要。如今他虽去了,却有它们陪着,想来是欢喜的。若无你,这件事便可能无法做到,我并不认为你担不起‘大恩’二字。”
云归闻言却是一愣。老威远候竟是要那些诗稿与他同葬?心里感到丝丝悲凉。老威远候在生时无法与柳北祖父相好相伴,死后亦不可能葬在同一处。竟是生不同衾死不同椁……只得几纸诗稿,与之同葬。
好半晌,云归才回过神来,楼桓之在他跟前已然等了好一会儿,便道,“你说的我都记得了。你去忙罢。莫因我耽搁了。”
楼桓之回道,“我并非是假意言谢,你莫忘了我今日所说。”话落,便要转身离开。
神差鬼使的,云归出声叫住了他,“你心里是如何看待的?”这话就这样从口里蹦了出来。或许是他太需要有一个人,可以对这种感情稍加理解了。
楼桓之起初有些不解,后来想了想,便道,“人之情感不受自己控制,只要是真心纯善的,那便是最为珍贵的东西。不分身份,不分……性别。”
云归心里一动,起初的悲凉感散去些许,不由心生感谢,道,“抱歉,我问得太突兀失礼了。我先走一步了,再会。”
楼桓之点点头,便再次转身,大步离去。云归亦转身,走向云锵,“父亲,我们回府去罢。”
第17章向寻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