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锵听完这番话竟是愣住了。从来未有人这般告诉他——那些人人都争抢的荣耀,只是算计人心得来的权势。更无人这样站在他面前告诉他,他要给家族挣无上荣耀。
随着神思渐渐回来的同时,还有涌动着汇聚一处的欢悦。他果然未有看错这个孩子。他从来就不同寻常人。想的东西自然亦是让人惊叹的。要知道,许多少年人都心高眼高,可大多亦只是为自己,亦只看得到功名利禄。“功勋”二字,可不只是保家报国那么简单。那是只有为国为百姓牺牲许多、贡献许多的人才配拥有的两个字。
虽然欢悦,但云锵早已不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不过一会儿,便冷静下来,道,“你说得自然轻巧。我倒要看你如何去挣。功勋可不是地上石头,想捡便能捡来收着。还是说就凭你连三脚猫功夫都没有的功力去战场杀敌?”
“不。杀敌并非只有亲自上场一途。”云华浅笑,微躬身作揖,“云归定尽心尽力,不让父亲失望。”
云锵见此,便知不好再说什么了,只道,“我等着看那一天。莫让我等太久。”话毕,便一甩衣袖,大步离去。只是一双眼里,有熠熠光芒。那是欣慰与期待的交杂。
带云锵走远了,云归才慢慢露出苦笑来。这番话,有真有假,说出来是为了定父亲的心。他不愿再与父亲多加不快。只是……他又何尝不知道,说起来容易,要想实现那是犹如悬崖摘花一样的事情。
长长叹出一口气,既然已然说了答应了,那便只好尽力为之。总不能让父亲失望。这可远远不是他的本意。若是为了避免争执而让父亲失望的话,那不过是杀鸡取卵罢了。
唤了府中马车夫送自己到青曲巷,“不必等我亦不必来接,我稍后自会回府。”“是,大公子。”马夫应了,便又驾车离去。
刚一踏入酒馆,柳北便大声道,“你可算是来了!说了莫让我好等,竟就撂了我这么些日子。该罚酒三杯!”
第12章三两劝说
云归向老位子走去,“好好好,都听大爷您的。”正走着一半,便就见到坐在一旁的楼桓之。脚步不由一顿,稍后才又若无其事地走开。
待得柳北过来了,便低声问道,“他怎么又来这儿找你了?还是为着你祖父的诗稿?”心中实在有些纳闷。应该是他前世时,还未有那么早便与柳北相熟,比此时迟了好些日子才来往这酒馆,因而前世从未在此遇到过楼桓之?
柳北面上神情亦是纳闷的,“真不知怎么来的这么大毅力,死活不放弃……我都被他烦死了。打架吧打不过,赶走吧下次还来。”
云归点点头,神威将军要是没点毅力和恒心,怎么扫荡南北?想了想,或许他确实需要那些诗稿?便道,“你可有仔细问他是何缘故?要不你与他谈一谈,再决定给不给?我知你不舍得你祖父留下的诗稿,可若是有人比你更需要亦说不定……”
柳北听了有些不欢喜,但犹豫半晌,到底是应了,“罢了,就依你罢。这么着也不是个事儿。”
云归见着柳北带楼桓之入了馆子里头,便一边慢慢地喝着桑葚酒,一边看着窗外愈见昏黑的景色。这小酒馆位置虽偏僻,可北边却靠近玉封山,算是景致宜人。从这儿窗口看出去,能瞧见它在静静伫立,无关人,无关时。
不知过了几时。楼桓之当先出来厅堂,却是脚步匆匆,面上倒好似有了轻松模样。走着走着突然看向云归的方向,墨玉一样的眸子好似别有意味。只不过一瞬,就又大步离馆而去了。
云归却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好端端的,突然瞧着他作甚?正想着,便又见柳北从里头出来走向他。仔细看去,竟发现柳北双眼有些发红。
“怎么了?”云归有些担心,莫不是事情不是他猜想的那般容易?“他说什么了?”
柳北在云归旁处坐下,先是愣着神给自己倒酒喝。连着灌了两三杯,仍觉不够,干脆便提起了酒壶,对口直灌。
云归见得更为担心,“莫喝这么急,可易醉……”说着伸手去阻,想将酒壶拿开,却到底没成功,“你把诗稿给他了?”既然一个是轻松,一个是难过,想来是有人得有人失罢。
只是,早知柳北对那些诗稿的感情会这般深,他是无论如何亦不会开口劝的,“要不,我去找他把那些诗稿拿回来还你罢。”想着楼桓之走了还不太久,便起身想追出去,谁知柳北却放下了酒壶,伸手拦住了他。
“不用去了。”柳北瘫坐下来,酒壶被他随手一丢,便在地上滚了一圈又一圈,发出骨碌碌的声音。“诗稿……诗稿算什么……”口中喃喃道。
云归听不明白了,怎么又成诗稿算什么了?他先前不还宝贝着不愿给人吗?这会儿怎么又弃如敝履了?
第13章情寄诗稿
“你知道吗?你可知道……原来是那样一回事!想破脑袋也不明白,怎么就能是那样?”柳北双手抱住头,手指用力得有些发白。
云归轻拍柳北的背,“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没事的,世上哪有那么多难过?总会好起来。我还在这呢。”这世上,除了生死,和生不如死,还有什么不能一笑置之的?
柳北看着云归,心中的愤怒、失望与酒意一道涌上来,再顾不得那是不是不该告知他人的,亦顾不得眼前的人与他不过是初识,只求能有个痛快的发泄缺口——“我祖父……我十几年来那样喜爱敬崇的一个人……为何会喜欢一个男子?为何会与老威远候有牵扯?那是男的!和他一样的男人!他有祖母,有我父亲还有我!为何还要把心给另外一个人?还是一个男人!那些诗稿……那些诗稿简直肮脏透了!它们全是用来装载两个男人的肮脏心思的!龌蹉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