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时听起,以为是小六子,后来才知道原是这家伙,人虽不大,嘴巴却溜得很。偏生还长了一副白嫩嫩的模样,瞧着很是可爱。洛霞斋里头但凡有些难拿的客人,便都是他出面解决的。
我往后院工坊里头去,隔着木板梯一瞧,果真小溜子正一手拿着木头,一手拿着斜刃扁头刻刀,在聚精会神的跟张叔学手艺。
我头一回见他时,便想把他带回将军府里,可他却不愿意,说是喜欢造这些玩意,还要跟着张叔,得他的真传。
珍儿瞧着我得目光,便知晓了我的意图,走过去道:“溜子!”
小溜子那个角度瞧不见我,却是一眼便瞧见了珍儿,赶紧停下了手里的活计,脆生生的一句道:“珍儿姐姐!您可真是越发好看了,不知道小溜子以后可能娶一个像姐姐这般的美娇娘!”
珍儿抿着嘴笑,“你这小滑头,三少夫人有些事想叫你办,你且跟我过来。”
小溜子往我那边一瞧便开心极了,几步过来,连忙向我拱手道:“三少夫人好!”
我瞧着他,十四五岁的小伙子笑开了的模样,很是生动明朗。瞧着他的个子快同我差不多了,约莫长大了也是个身材颀长的人。
“你可愿帮我一个忙?”我背着手,微微向前躬身,瞧着他突然觉得像是瞧自己的幼弟一般。
“愿意!”他的语气里甚至有些激动。
我扯起嘴角,道:“这两日别在铺子里了,悄悄地帮我跟着李墨寒,看看他最近都出入那里。”
小溜子听了一惊,瞬间表情有些不悦。蹙着眉,也不敢抬头看我,一副想说什么却又开不了口的模样。
“非是你们三少爷喜欢上别的女子了,不过是他最近太忙了,我想看看他都忙些什么罢了。”我一眼便瞧出他的心事。
果真,小溜子的脸上立马笑开了,如释重负的模样,道:“那就好。”
“若是他发现了你,你直接叫他来寻我便可,不必自己承担。”我提醒他,他是个机灵的,自然知道我的意思。
“好,三少夫人,溜子定不叫您失望!”
*
我每每夜里细想着,觉得齐渊将此事透露给我,便是想透过我的口将此事告诉李将军,引得他们父子不睦。他们父子不睦,李将军便少了几分支持太子的机会,所以他终究是皇后一党的人?
这些日子我强将此事按下,忙于商事,同齐渊互相递信,走了几笔织锦的生意。他供的货物,倒当真称得上是物美价廉,比之前的货物要好上许多。锦云坊那般繁华的地界,也总算卖出了该有的价钱。
这日我从洛霞斋回来,前些天连夜赶着,画了些簪子的图样过去,商议了要产一批应季的银杏簪子,回来时已经十分疲倦,这连夜的苦熬,叫我累的有些透支。
又是独自用了晚膳,叫李斐过来,跟我念了念账目,便打算睡下了。
刚从堂屋撤了行头,往内屋里走,那人却回来了。
算起来,我同他竟有半月未正式的见过了,他最近偶有回来,也几乎都是深夜。我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披了外裳,便急急忙忙便跑出了屋子。
院里几个丫头小厮还没睡,瞧见李墨寒回来也很是开心,皆在一旁行礼道一声:“三少爷。”珍儿在我旁边提着灯笼,也是满目笑盈盈的。
灯光昏黄,他长身站在院中,我看不太清楚他的表情,只觉得他面色有些许阴沉。我刚要凑上去,问他冷不冷,却是他出了声,声音里的冷意,叫我心尖儿一凉。
“你们都退下吧。”
这是有话同我单独说,可为何不进屋呢?
我手里拿着珍儿递给我的灯,瞧着他。他面上带着我没见过的表情,我猛然间觉得此刻站在我跟前的人,我并不认得。暗暗地想着,我们为何成婚才不过两年,便一步步走到今日这般田地了。
我清楚的知晓,我的心里正在不断地计较得失。可我仍是爱他的,仍是不住的想要靠近他。秋天里有些寒风了,我只穿了中衣,外面披了一件单袍,依旧一步步的坚定地往他跟前走。
抬头看他锋利到有些刺目的眼神,我的面上大约此刻笑得很丑,却仍是强忍着柔声道,“夫君,冷么?去屋里坐吧?”
他恍若未闻,仍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
我们两人在院中静默半晌,他才开口道:“你派人跟踪我?”
瞬间周围的寒气仿佛入了冬一般。我预想过,他会因此而质问我,却从未想过会这么严重。
“是。”我低了头,不想叫他看见我眼里瞬间氤出的泪。
他转身便往外走,不给彼此留丝毫的余地。
我眉毛微蹙,将灯扔在一边,两步冲上去,一把从身后抱住他。我能感觉到他的身子猛的一僵。
眼泪边掉着,边对他道:“若不是发现有人跟踪你,你怕是今晚也不回来吧?”语气的埋怨和委屈,叫我自己都听不下去。
李墨寒突然回身,一把抱住我,警觉我浑身冻得有些冷,这才抱了我进屋。
我的眼泪却突然止不住了,他熄了灯,将我抱进里屋。微凉的嘴,在我脸上亲了又亲,呵出来的气又有些凉,开口道:“是我不好。”
我哭得抽抽搭搭的,撅着嘴,问他:“你是不是偷偷摸摸的在帮太子办事?”
“是。”
他站起身,退了衣裳,躺到我旁边。
倒是没骗我,我有些踌躇,却仍是开了口:“你的想法做法,我本不该干预的,可父亲他大约是不高兴你这般的。”
他一把抱过我,胸膛里还是那般炙热,味道也仍是叫我沉迷。他在我耳边轻声道:“父亲他有自己的坚持,我也有我自己的立场。所以一直以来,我是瞒着父亲的。”
我有些迷茫,更多的是担心,不知该怎么对他讲,只好试探的问着:“你这样太危险,我很担心。”
“我这么做,也是想着两手打算。若实在是扛不住压,便由父亲出面,向皇后三皇子投诚,可将来若是太子殿下顺利登基,那我们李家也可因为我而分一杯羹。何乐不为呢?”
他将我抱得更紧了些,却见我有些挣扎着还想说话,便直接封住了我的嘴,将我压在身下,我瞬间觉得胸腔里的空气都稀薄了几分,两团柔软在他手间被轻轻揉/弄着,羞得简直不能自处,哪里还顾得上说话。
第二日一早,天刚擦亮时,我便醒了过来,瞧瞧窗外,约是卯时中了。他又是早早离去了,我伸手摸一摸,试图找回意思他的气味,可他躺过的位置,此刻连余温都不剩了。
我躺正,长舒一口气,眨了眨眼,仿佛昨夜的欢愉,不过一场梦罢了。
洛霞斋的银杏簪子,倒是极受欢迎,慢慢的竟是起了风潮,街头巷尾的不论年龄,人人皆是在头上戴着一支银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