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醉言疯语 256</h1>
如云卿所言,瑾王妃果真以御凤松受伤的理由,延迟了她们回肃北的时间。瑾王正在书房里和御凤檀说话,听到消息后,眉头微微皱了皱,对着御凤檀道:“你与我一起去。”便朝着荷心苑走去。
荷心苑内,瑾王妃正坐塌上,两眼哭的发肿,血丝遍布,看着瑾王走进来,目光在跟随在身后的御凤檀身上掠过,疾快的闪过一抹怨恨,抢在瑾王开口之前哭诉道:“王爷,你可来了,你来看一看松儿的伤啊……”
软塌之上躺着脸色苍白的御凤松,他双目紧闭,像是十分痛苦的样子,瑾王看了他一眼,心头却没有心疼的感觉,反而觉得烦躁不堪,甩手坐在了一旁,拧眉问道:“怎么好端端的会变成这个样子?”
瑾王妃睁着一双明显流泪了整夜的眼睛,瞧了御凤檀一眼,她不相信瑾王不知道昨天御凤檀来打了一顿御凤松的事情,这王府再大不过是一座府邸,加上那消息又没有人刻意隐瞒,瑾王不可能不知道。此时又来问她,就是存了偏颇的心,她暗里咬牙,面色委屈道:“昨日凤檀和松儿口角起来,凤檀一时急躁打了松儿一顿,开始还只是流了点血,过了一晚后,松儿就开始喊腹部疼,现在躺在床上都起不来了。”
瑾王哪里看不出瑾王妃的意图,早不疼,晚不疼,偏偏是他让这两母子收拾东西回肃北的时候就疼了。他狠狠的瞪了一眼御凤檀,你这家伙,就不晓得给老子省点心,没事这个时候去揍他干什么!面上却严肃道:“既然这么疼,就赶紧去御医前来诊断,若是伤了内脏就不大好了。”
他只字不提御凤檀动手的事,明显不打算将这件事重提,瑾王妃也不是个愚笨的人,不会纠缠在此,她听的出瑾王的意思,明显是不相信御凤松伤的真的有那么重,要亲自让御医来验一验,这个家伙看来是铁下心要将她们母子赶回肃北了。
好在她已经有了准备,捏着帕子擦了擦眼睛,坐到了王爷对面的位置,徐徐地道:“我已经请了御医来了。”说罢,身边的碧玥就到了内间,将正在写方子的御医请了出来,那御医是御医院里为人清正出名的,见了瑾王,先是行了一礼,听瑾王询问御凤松的伤势,这才恭谨地道:“回王爷的话,根据微臣的诊断,二公子腹部遭受了重击,导致腹部脏腑受损从而腹痛不停。”
御凤檀看了一眼御凤松,嘴角似笑非笑的翘起,他昨天揍的都是御凤松那张惹人讨厌的嘴巴,让他掉了两颗牙齿,踢也是踢得他手臂,怎么会腹部疼呢,他看了一眼爱子心切的瑾王妃,冷笑地想,不过因为嘴巴烂了这个理由不能够让他们继续呆在京城,所以又找人下了狠手,揍了御凤松的肚子两下?啧啧,还真下得手啊!
他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犹自伤心的瑾王妃,看着她那端庄的侧影,那眉目端方的容貌,却找不出一点亲切的感觉,很多时候他甚至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当年瑾王妃从哪里捡回来的,可是与瑾王相似的容貌,又让他打消了这种想法。后来他几经调查,发现当时瑾王妃生产的时候,府中也有一个小妾生产,同样也是生下了男婴,但是生出来没多久就夭折了,他认为,若是他不是瑾王妃的儿子,那么最有可能的也就是这个小妾的孩子,不是瑾王妃的亲生骨肉,所以瑾王妃才能在对他和对御凤松如此大的区别。
但是这样的想法,他也问过了父王,父王很笃定的回答了他,他绝对不是庶子。御凤檀不由地想到那一天瑾王妃看他的眼神,那是望着仇人才能有的恨意……
在他冥想至极,瑾王已经了解了御凤松的伤,听到御医说不能移动后,深深的望了一眼瑾王妃,徐徐地道:“凤松的身体你要好好照顾,莫让他再伤上加伤。”
他的声音极轻,瑾王妃却目光一沉,她知道瑾王是在警告御凤松,这次被揍也是因为他们设计沈云卿在先,否则的话也不会惹得御凤檀动手,她的心中自然是不服的,但是口头上的不服不能带来什么,于是她关切的问道:“王爷,御医方才说了凤松不能移动,我想恳请王爷,容许我在这里照顾凤松,待他身体完全康复了之后,再回肃北。”御凤松不能走,她自然也是不能走的。
早就知道瑾王妃的想法,瑾王没有意外的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嗯的一声,站起来,扫了一眼御凤松,面容上带着一抹思虑,往外走了两步后,转头道:“既然凤松如此你要留在此照顾,陛下的寿宴,你还参加吗?”显然瑾王已经觉得瑾王妃在哪里,哪里就不得安宁。明帝的寿宴,瑾王也不是此时才知道,不过是故意借着这个机会说出来,你不是说要照顾御凤松的,那寿宴你还去吗?
瑾王妃心里头刚升上来的喜悦感顿时就掉落了下去,她望着瑾王那张不失俊朗的面容,心头一阵烦躁,却又不得不压制住自己心头这股怒火,尽量地语气和缓,诚意尽显道:“陛下寿宴,乃是普天同庆之事,我自然是心之向往,但是松儿如今身体不适,我怎么能放心离开,烦请王爷与陛下代我请罪,不能参加寿宴了。”
瑾王十分满意的点头,和御凤檀一前一后出了荷心苑,御凤檀笑眯眯地道:“父王,陛下寿宴你似乎心情不错,准备了什么好东西呈给皇伯父呢?”
瑾王看他那一双狭长的眸子闪着幽幽的光,脸上那笑容说不出的促狭,好笑又好气的给了他一拐,“好你个臭小子,你揍凤松,不就是说我偏心,没替沈云卿出了那口恶气么,你当我不知道啊。现在我不许她参加陛下的寿宴,绝了她又动其他心思的地,你满意了吧。”
御凤檀避开瑾王的袭击,白玉般的面容露出狡猾的神情,墨黑的瞳眸噙满了笑意,“父王这么聪明英伟,自然是能看得出母妃的心思,我不希望云卿到了哪里都要提防着她,再说,万一在皇伯父的寿宴上出了什么问题,这可不是在府里,出了什么事能关上大门就能处理好的。”
望着儿子嬉笑的面皮,说话的口气却是十分的认真,那有着灼灼光华的眸子里映着的是一颗固执的心,让他想起了一个人……他微微叹了口气,转而面色凝重,背手道:“大丈夫志在天下,切不要一心就就只扑在一个女人身上。”
他甚少与御凤檀说这般的话,此时御凤檀听到这么一句,心头掠过一丝不明的念头,他正了面色,嘴角依旧是挂着他那抹略微风流轻肆的笑意,笑道:“父王,这天下有皇伯父管,有他的几个儿子管,与我们没有多大的关系,我不管其他人如何想,至少我的一颗心就只能扑在她的身上了,有了她,一生足矣。”
花园中的池塘里开满了莲花,一朵朵粉色如裙边的水芙蓉绽放在圆形的荷叶之上,几乎铺满了大半个池塘,一眼望去,颇有莲叶碧连天的氛围,那幽幽的清香在整个花园的角落里都能闻到。
瑾王妃走到拱桥上,一手扶着桥栏,转头打量着御凤檀,他的心头不是不震动的,这些日子,他虽然没有开口说太多,然而旁观下来,也可以看出沈云卿在御凤檀的心内的位置有多重要,喜欢一个女人没有错,但是对一个女人花费太多的心思,他就不得不提醒了。
然而此时这个聪慧的儿子也很明显的懂了他的意思,明确的告诉他,沈云卿的重要性,而且听这这话中的意思,今生除了她,其他的女人大概是不会再要了。他望着那碧连天的池塘,思绪有些怅然,他们御家的男人一生再风流,始终都会栽在一个女人身上,凤檀也避免不了啊……
过了片刻,他收回投在远处的目光,踏着拱桥雕刻着金鲤花纹的石板,微微一笑道:“准备一下吧,你和沈云卿新婚第一次遇到陛下的寿宴,还是要上点心的。”
御凤檀明白瑾王的意思,点点头,“我自不会让皇伯父失望的。”
灼热的八月渐渐的过去,进入了金秋的九月,白日里的天气还是十分的晴爽,偶有秋雨绵绵,却显得那么的稀少。伴随着秋季来的,并不是丰收的喜讯,大雍运河下的直系区域柳州,闽州先后发生堤坝崩塌,洪水猛流,造成在其附近的百姓流离失所,不得不迁离,而对此,朝廷必须拨出大量的银两进行灾民安置,修筑堤坝等工程,国库一时更加紧张,由东太后带头,魏贵妃等人牵引,后宫里也开始节俭费用,以供国库之用。
而这次明帝的寿宴,明帝本人主张不办为好,而礼部等官员认为,在其他方面缩减可以,但是万寿宴,却不得不办,这是对天下民心的一个安抚,也是彰显国力的日子,经过再三劝说,明帝终于答应减少往年的二分之一的费用来简单操办这次宴会。
云卿随着御凤檀进了宫,望着面前印着万寿无疆字样和各种喜庆图案的碗碟,再看周围布置的美轮美奂的宫殿,金黄色的锦缎,绯红的绸子,望眼过去,一派的喜庆豪华,像是跌入了金玉堆中,她微微一笑,这还是二分之一的费用呢。若是以往的规制来办,其中奢侈非一般人可以想象。
云卿看着这其中的一切,不禁摇了摇头,惹得坐在一旁的安雪莹低声道:“你看这里,听父亲说,今年寿宴耗费的也有一百万两呢。这钱也不知道花在哪了,怎么要这么多?”
安雪莹在安尚书病重之时,开始帮助安夫人管理府中的事务,然而她身体不大好,终于不能事事操心,所以对于这样一笔巨大的钱财就如此没了,略微有些不解。云卿微微一笑,拿起面前的一个碟子道:“你瞧这个釉彩玉碟,是最好的砖窑早早就开始准备烧制了的,每个人面前有一套,而每一套为三个大小不一的碟子做成,在场的官员夫人们每个人面前都有一套。”
她放下手中的碟子,又指着那些伺候的宫女身上着的喜色缎服,“那些都是新制出来的衣物,光是这宫中所有宫女衣饰剪裁和制作,你算算有多少套,又有多少人手要用来缝制这些衣物,要多少布料,多少丝线,多少绣娘才能完成。今年还是少的了,你看只是衣服簇新而已,上面并没有太过繁绣的花纹和装饰,其他的并没有多少变化,外面的灯台还是用的去年的烛台。一半的钱就是从这里面减少的,但是你看,庐山绿雾茶是不能少的,干果四品,蜜饯四品,饽饽四品,酱菜四品,攒盒一品这些也是不能少的,另外像等会上来的寿膳更是一点都不可以少。”
安雪莹听的瞠目结舌,她博读诗书,但是对其他的东西却极少涉猎,不像云卿各种各样的书都会拿来阅览。此时听云卿一件件的数给她听,目光显然已经是有些惊讶了。
云卿淡淡的一笑,一国之君的寿宴如此操办,在历年来,算的上是简单的了,而且在这种时候,举办一场寿宴,也是应该的,毕竟早前便有国库空虚之言了,若是皇帝的寿宴都省下来不办,只怕一来会给国内百姓一种不放心的感觉,二来传到了边邻之国,也会让他们生起异心。不如办上这么一场。
云卿的目光从下方的摆设落到了坐在其上的妃嫔身上,此时明帝还未到,而后宫里有品级的宫妃已经提前到来,今日不同于平日里的小宴席,所以后宫的妃嫔都需到场庆贺。
由于皇后已经被幽禁了起来,为首的自然坐着是魏贵妃,其次德妃,淑妃两位位列四宫的妃嫔,接着便是如今宫中得宠的珍妃,还有已经从修容晋升了的碧嫔,她在宫中也算的上得宠,跟着下来便是安嫔,灵嫔和另外一些妃嫔了,因为位置靠的后,留意的人也不多。
今日众妃的装束比起往日来都要简单许多,因为后宫正在掀起一场节俭的活动,然而节俭虽然是节俭,可出席这样的场合,也不能太过简陋,有些经常见不到圣驾的妃嫔,更是挖空了心思希望能引起明帝的注意。
为首的魏贵妃如今作为后宫里位分最高之人,今日的穿着也十分的端庄隆重,她穿着是金黄色的朝服,饰金龙九条,间以五色云纹及福、寿纹,下幅饰八宝立水,头上带着一只衔珠彩凤五宝簪,凤尾撒开成扇形,在发髻上犹如鸾凤凤翔,凤首衔的珍珠是一颗鲛珠,由无数细小的珍珠串联下来垂在额前,那鲛珠大概指甲大小,散发出来的光芒在满殿光灯之下依旧耀眼夺目。
那是传说中鲛人的眼泪凝成的珠子,只在海水最深的地方才能拥有,而且传说中鲛人是快乐的一族,它们生存在海中,每日游来游去,住在水做成的宫殿之中,唱歌跳舞,一生难得流泪。
当然这只是传说,实际上鲛珠是深海处一种极为罕见贝壳蕴含出来的,这种贝壳本身就稀少,又在极深的海里,打捞起来就有困难,有时候就算有那胆子大技术好的渔民肯下去,也不一定找得到这种贝壳,更何况还要找到一定有珍珠的贝壳,很多时候,渔民都会丧生在变化无常的大海之中。用万里寻一形容鲛珠的珍贵性还是简单了的。所以一颗的价值说是连城也不为过,连魏贵妃身份尊贵的,也就只有三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