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1 / 2)

<h1>第28节</h1>

苏怡安稳住摇晃的身体,在陈丽茵刻薄挑剔的神情中低声道,“阿惟发烧了,我想求夫人给请个大夫,他烧得厉害,我怕耽误时间才来了这边。”

陈丽茵嗤笑一声,刚想说“你弟弟的死活和我们家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我们掏钱给你们请大夫?”,旁边饮茶的母亲就出言制止了她,“阿茵,你失礼了。”

看着母亲不赞同神色,陈丽茵气呼呼的坐到一旁喝茶吃点心,虽说她向来任性,但却极听母亲的话,这会儿在苏怡安面前,她是决计不肯拂了母亲的面子的。

王氏看着身前美貌娇弱的少女,纵然宣国公府败落苏家再无人,她依旧不愁生路。

前有儿子出手,后有五皇子看中,想想日后苏怡安的造化,她心情和女儿一般,同样不怎么好,若是可以,她不介意放任苏怡安去死,但偏偏不行。

想着儿子近日来闹腾着非要娶她的事,王氏心中冒火,罪臣之后,若真嫁给了她儿子,他以后还怎么出仕怎么在官场行走,现在被美貌晃了眼睛迷了心,日后付出的代价可大了去了。

娶是不可能娶的,至于纳妾,想起她以联姻卢家为条件换来儿子妥协的事,王氏眯眼,这么一个祸家根源,她是晕了头才会放在府里,所以,五皇子这人情来得正好。

一个只会祸害她们家的罪臣之女,换来五皇子日后对儿子的提携帮助,当真是一笔好生意。

落在身上的刺眼视线让苏怡安缩了下-身子,她抿了下唇,头垂得更低了些。

苏家出事之后的这些日子,足以让她尝尽人情冷暖,昔日里言笑晏晏温柔以待的王氏与陈丽茵,更让她再叫不出姨母和表妹。

托庇于颍川伯府,寄人篱下足以让她明白今时今日该如何低头做人,明贬暗褒也好,尖酸刻薄、刁蛮势力也罢,这就是现实与人性。

她难受也痛苦,面对那些铺天盖地而来的污蔑侮辱轻贱鄙薄,很多次都只想一死了之,家人都不在了,自小被宠爱长大的她当真是活不下去。

然而不行,阿惟还在。

她的弟弟受伤伤到了脑袋,忘记了太多事,作为苏家留下的唯一血脉,她得护着弟弟活下去,为苏家传承香火,更重要的是,没了她,阿惟就真的没有以后了。

想起弟弟依赖的眼神,苏怡安努力鼓起勇气,“夫人,阿惟今早发了高烧,他身体不好,我想求您给请个大夫,希望您看在从前的情分上,再帮我们一把。”

王氏笑笑,压下眼神中的挑剔与不满意,温言安抚了几句,然而她言语举止之中尽是敷衍,还有几分高高在上的冷漠与鄙夷,显见一切全不过心,不过是空话而已。

苏怡安再控制不住心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哀求道,“姨母,求您救救阿惟!”

抻够了人,王氏这才算满意,伸手将人扶起来安慰道,“这说的是哪儿的话,阿惟怎么说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哪会放手不管,恬恬你别担心。”

“谢谢姨母。”苏怡安红着眼睛低声道谢,看着那双抓着自己的手打了个冷颤。

王氏的手又冰又凉,像一条剧毒的蛇攀在她身上,让她心生惧意。

只见王氏突然面有难色道,“恬恬,这请大夫是肯定没问题的,若是可以,太医都可以请,只是……”

“若是姨母有用到我的地方尽管直言,我必为姨母分忧。”对于陈玄同王氏之间的事,苏怡安也是知道一些的,当初正是因为陈玄心仪她,才能救她和阿惟脱离虎口,现在府里私底下的传言她也听说了,无非是为妻为妾之争,虽然她心里觉得这一家人都很恶心,但只要能护住阿惟,她会努力忍耐。

“恬恬,姨母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只是阿玄同你之间没缘分,”王氏故作姿态的擦拭了下眼角,“你也知道你同阿惟身份特殊,牵扯甚大,我们这样的人家实则是护不住你的。”

“不过,姨母到底念着你母亲的情分,如今愿意给你指一条明路。”

苏怡安心中不好的预感更甚,她努力压抑着自己想要颤抖的冲动,看着王氏一字一句缓缓道,“恬恬,五皇子看中了你,想要纳你入府。”

惊雷般响彻在耳旁的消息让苏怡安脸色惨白,王氏比她想象中心更狠。

要挟也好,威逼也罢,短暂功夫过后,苏怡安看清了自己和弟弟的处境。

想要救阿惟,她就得付出点儿什么,在王氏含笑的目光中,她嗓音微哑轻声道,“我知道了。”

王氏拍了拍她的手,面上终于多了志得意满之色,手一挥吩咐丫头去外面请大夫,还让人向五皇子府递了帖子请太医。

又一场秋雨里,苏怡安被一顶小轿送进了五皇子府。

坐在轿中的苏怡安,以为自此以后她的人生将会是无限的黑暗,然而,多年后再看,实际上这才是她的生路与转机。

风雨中,她念了一声“阿惟”,闭上眼被送进了小院。

她得努力活着,苏怡安对自己说。

***

“啧啧啧,你说这硬撑着不死也是有骨气,难不成变成咱们这样的都算是有了贱命?”说话的人尖声细气,就着面前冷掉的糕点喝了两壶茶水。

对面圆脸的胖太监叹一口气,瞪了他一眼,“嘴上积点儿德吧,省得以后死了下拔舌地狱。”

“我怕什么?老子活着的时候就是个没根的人,还怕死后那点事儿?”被说的人眼睛一瞪,很是凶神恶煞,“里面那个自己倒霉被人送来这里,我说上两句怎么了,难道他还能起来弄死我不成?”

“行了行了,收收你那暴脾气。”胖太监递过去一荷包蜜饯,“吃了甜甜嘴儿,少说些丧气话。”

“我这说的是实话!以为谁都跟你似的瞎做好人,小心以后被人害死!”说是这么说,这人脸色却好了些,接过蜜饯吃了两颗,“他要真死了,也是自己撑不住死的,和我有什么关系,要是不愿意死,阎王爷来收命都得硬憋着一口气撑下来,一切只看他自己,和咱们有屁的关系。”

“都是可怜人。”胖太监低声一叹,却是不再说什么了。

旁边那人嗤笑,心说你可怜里头那位,怎么不想想人家从前做侯府公子风光的时候,如今沦落到咱们这儿,瞎可怜人,也不想想最可怜的还是咱们这些人。

本来最差好歹还能留条命,结果因为牵扯了皇子们的争斗与喜爱的女子,被作践到这里,一刀下去再不是真男人,这手段,想想也是狠毒。

有根的,没根的,心毒的终究心毒,心软的还是心软,这老天爷也是作弄人。

透着隐隐光亮的黑暗屋子里,崔洵目光空洞的看着屋顶上那只结网的蜘蛛,纵横交叉的蛛网里,小小的虫子几番挣扎,最终还是成为了狩猎者的腹中餐。

外面的动静崔洵听得清楚,他太痛了,痛得只有不断去想怎么挨个弄死他那些仇人们才能获得短暂的平静。

他心里转着世间最阴暗恶毒的念头,在黑暗的屋子里努力活下来。

只有活下来,他才能弄死他们,弄死更多的人,毁掉他所厌憎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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