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余金谨慎的眸光扫过眼前这名冷艳倾城,容貌丝毫不逊于乌苏女皇的妃子,心道:像!跟香凝皇后真像!只不过,香凝皇后给人的感觉如沐春风,冷贵妃则是令人如坠冰窖。当香凝皇后出现在熄族时,那种令天地万物都黯然失色的美,哪怕过去十几年,他还记忆犹新。
按了按掌心,敛起忽而飘远的思绪,爽朗一笑:“是啊,乌苏女皇每年都会派人购买我族的紫火莲。”在夹缝中求生存,熄族人没有智慧是绝对不可能的,先是乌苏女皇来熄族,紧接着大周皇帝也来了,个中的利害关系,他大抵能猜到几分,他不参与战乱,不过在明哲保身的情况下卖几条无足轻重的消息还是可行的。
云傲听懂了夫余金的话外之音,满意一笑,又和夫余金畅谈了几句,才嘱咐多福海送走夫余金和三王子离开。
临走时,夫余金忆起了什么,郑重其事道:“皇上,我们族里出了个败类,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无所不为,偏武功高强,又狡猾多端,至今未能将其擒获。还请皇上加强戒备,以免此贼人趁机作乱。”
荀淑妃没有要走的意思,这一路的日日相处,几乎成为了她的一种习惯,她娇羞地低头,喝着手里的茶。
冷贵妃淡淡倪了她一眼,对着云傲行了一礼,冷声道:“臣妾告退。”
“你也退下吧。”这话,显然是对荀淑妃说的。
荀淑妃璀璨迷人的眼眸里以极快的速度划过一丝诧异,又划过一丝理所当然,茶是甜的,她的心微微发苦:“是,臣妾告退。”
出了帐篷,冷贵妃秀美绝伦的容颜上扬起一抹颠倒众生又俯瞰众生的笑:“淑妃做了二十天的梦,眼下也该醒了。”
荀淑妃的呼吸一顿,脸上的神采已开始红白交替,她嗤然一笑:“那又如何?我还做了二十天的梦,贵妃娘娘那么多年了,一日也不曾与皇上这般亲密过吧?”
冷贵妃并不气恼,她的心就像一个无底深渊,荀淑妃的话哪怕沉如顽石,砸进去也发不出任何的声响。
她优雅地笑了:“对帝王,只能膜拜,不能真爱,这么个浅显的道理淑妃都不懂么?”
荀淑妃气得俏丽一片青紫,冷贵妃又道:“本宫还是那句话,淑妃,你的心肠,实在是太好了。”
“是,论心肠歹毒,谁歹毒得过你?”害得她终身不能再孕,这笔账,她一定会找冷芸要回来!
冷贵妃仰头笑出了声,尔后同情地看了荀淑妃一眼,优雅转身,朱红色的裙裾如凤凰振翅一般在空中划出了波澜壮阔的弧线,迎着夕阳晚霞,分外夺目。
此时,若换成冷瑶,定会想方设法地挑拨离间、搬弄是非,可冷贵妃不这么做,她安静地走了。
帐篷内,云傲双指捏住眉心,乌苏女皇每年派人购买,今年却亲自跑一趟,大抵目的与他相同。两国偃旗息鼓十几年,终于要再生烽火硝烟了。
他真不明白,乌苏皇帝驾崩前,怎么可以让一个女人做皇帝?
原以为女人做了皇帝,会比较安于现状,谁料,乌苏女皇一登基就开始着手发展经济和武器,其间,不知多少旁支血统占地为王,对她进行挑衅,结果无一例外,全部败在了她的手中。这个女人,令胡国所有男儿闻风丧胆,简直是个妖怪!
她十年筹谋,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洗清姚俊杰在祁山山脉给胡国的一次奇耻大辱,重创大周。
想着想着,他的头再次开始疼痛不堪,多福海送走了夫余金,踅步回了毡房,见着云傲的头风又犯了,赶紧取出药:“皇上,您不要忧思过重,最近这头风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了。”
云傲摆摆手,或许是天色渐暗的缘故,他的视线不太清明了,吩咐多福海掌了灯,不以为然道:“朕没事,把珍珠给玥儿送去。”
多福海瞅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诧异道:“全部给公主?”
“不给她给谁?”云傲不耐烦地说了句,困意袭来,他走到床上躺下,继续思付着如今的局势。
多福海福了福身子:“是,奴才这就去办。”
熄族山脚,四季如春,讲的是白日,夜间的风却是有些阴冷的。
夕阳西下,明月渐欲升起,草原的天空异常澄碧,晚霞如静谧的烈焰,每一处都极尽妖娆和瑰丽。
桑玥和姚馨予四下逛了逛,这会子,突感寒意,桑玥还好,慕容拓怕她受凉,逼着她穿了厚厚的秋裳,姚馨予这单衣单裙的就着实单薄了,于是二人准备回帐篷。好巧不巧的是,在茫茫草原上,居然碰到了正要返回熄族山脉的夫余金和熄族三王子。
刚刚在迎接仪式上,桑玥见过他们,于是桑玥微微行了个礼:“夫余大王,三王子。”
夫余金一共育有七子三女,其中大王子在一次狩猎中摔断了腿,救治后成了跛子,二王子生性懦弱,四王子早殇,五王子和七王子乃婢女所出,唯独能入夫余金的眼的只有王妃的六王子和戚妃的三王子了。今日,六王子称病,于是夫余金带了三王子一同前来迎接大周君臣。
三王子生得十分俊美,带着一种冰雪高原的贵气和冷然,只是也不知是桑玥多疑还是其它,她总觉得这个三王子打量她的眼神与打量一头猎物差不多。希望是她多心了,她自认为还没有美到人见人爱的地步。
“二位是……”夫余金和颜悦色地问。
三王子扶住夫余金的胳膊,唇角勾起一个合宜的笑:“父王,蓝衣白裙的这位是姚府表小姐桑玥,鹅黄色衣衫的这位是姚府大小姐姚馨予,刚刚姚大人和姚夫人还给您送了几坛京都上好的桂花酿。”
“哦,我想起来了,”夫余金蹙着的眉头缓缓舒展,笑容扩大了几分,慈眉善目道:“原来是姚家的表小姐和大小姐,欢迎来熄族。”
桑玥温柔中含了一分犀利的眸光扫过这两只笑面虎,按理说,一般会先介绍正统小姐,再是表小姐,可不论夫余金还是三王子,都把她的名号挂在姚馨予的前面,她可不会认为云傲已经跟这两人道出了她的身世,如此,只能证明他们虽一唱一和,实际上,或许早已听说过她了。至于,是听了传闻,还是听了唆使,不得而知了。
这次出塞行围,各怀鬼胎,危机四伏。
“桑小姐和姚小姐有空的话,可以到我们族里去看看。”三王子直言邀请。
桑玥淡淡一笑:“多谢三王子的美意,天色已晚,我们不能在外逗留太久,长辈们该担心了,就此别过。”
三王子还想出言挽留,桑玥已转身,拉着姚馨予离去,一直走了许久,她才感觉那两道炽热的目光远离了自己。
草原的夜黑得真快,路过几处不大不小的草坡,夕阳就已被皓月赶离了夜空。
天气越来越冷,桑玥揽住衣衫单薄的姚馨予,快步前行,在依稀可见帐篷和篝火的地方碰到了冷煜安。
冷煜安穿着一件藏青色绣丝竹锦服,外披银色氅衣,丰神俊朗,气宇轩昂,他的脸上挂着从容优雅的笑,不显得疏离,也不过分孟浪,在这寒意渐浓的暗夜,他的到来无异于一束春季正暖的日晖,亮煞了四方的天地,稍了几分叫人心安的暖。
这样的气质,让桑玥联想到了慕容锦,不同的是,随着经验累积,慕容锦的温润如玉中,添了好几分上位者的刚毅和果决。
“冷公子。”桑玥幽静深邃的眸子流过几许并不清冷的光,微笑着打了声招呼,冷煜安可是她血亲的表哥,她怎么也得给个好脸色。
一旁的姚馨予却早已羞得躲在了桑玥的身后,长睫眨个不停,连呼吸也跟着急促了。
“真巧。”冷煜安缓缓地看了二人一眼,视线落在冷得发抖的姚馨予身上,随后,毫不犹豫地解下氅衣,径直走到桑玥身旁,桑玥识相地让了两步,他大掌一扬,一股暖意、一缕清香已将姚馨予整个儿包围。
姚馨予直愣愣地盯着这个比她好看很多倍的男子,浑然忘了错开视线,他鼻子里喷薄出的热息刚好打在她冰凉的额头,而他娴熟地系着绸带,有意无意地居然碰到了她的下颚,这时,她的身子猛然一僵,本能地就要后退,冷煜安却轻声道:“别动。”
声音不大,可谓温柔,但就是含了一股叫人无法拒绝的意味。姚馨予垂眸,只觉得明明冰凉的身躯瞬间就暖和了。
他把绸带系好,姚馨予的脸已红得宛若天际最耀眼的一抹霞彩。
桑玥扶额,有些东西,还真是避无可避。冷家和姚家的关系势同水火,双方两看相厌,一次阴差阳错的搭救,竟让冷煜安和姚馨予互生了情愫。她很早就察觉到了姚馨予的心思,只是姚馨予后知后觉,自己没发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