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197节</h1>
只听得“哎呦”一声痛呼,萧丽妃捂住额头,开始倒抽凉气。
采女官屈膝行了一礼:“见过丽妃娘娘。”
萧丽妃的脾气也是不好的,但那也得看对象,她欺软怕硬,像姚贤妃那种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吞的人,她就可劲儿地挤兑,至于瑶兮公主这尊带刺的佛么,她还是恭敬应对的好。
她扬起一抹和暖的笑:“谁得罪我们大周最尊贵的公主了?”
瑶兮公主负气地坐在了椅子上,这么一坐,才感觉体内的疲惫排山倒海而来,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喉痛干涩,一发音就痛,于是乎,柳眉高高地蹙着:“你来干什么?”
萧丽妃小心翼翼地避开满地残垣,在瑶兮公主对面的绣凳上坐好,淡青色的裙裾如一汪深潭缓缓地倾泻于地,与周围破败的碎瓷形成了鲜明对比,突兀中,她的容颜竟格外清丽了几分,可那一双微微上翘的丹凤眼却流转着略显刻薄的波光,她声线悠长地道:“我听说桑小姐冲撞公主了。”
瑶兮公主愤愤不平道:“别跟我提那个贱人!”
萧丽妃用帕子掩住唇角的笑,心道:你越是讨厌她,我才越是开心。拿下帕子的一瞬间,也顺带着抚平了唇角的笑意,这张清丽的容颜上便只剩浅浅的惋惜:“其实,我也挺讨厌她的,上回要不是因为她,我能被皇上骂、还罚了俸禄么?”
臭味相投,话题无限多,瑶兮立马来了兴趣,开始“口若悬河”地诋毁了一番:“那个贱人公然挑衅本公主的权威,她以为自己是谁?不就是南越的一个世家千金,又恰好跟姚家扯了点不痛不痒的关系吗?小骚蹄子,依本公主原先的性格,合该把她卖到青楼去,让她尝尽一双玉臂万人枕的滋味儿!”
萧丽妃顺着她的话说道:“别人都说这个桑小姐的本事也太大了些,才进宫一日,便获得了皇上的青睐,我不这么认为,我估摸着啊,皇上应是从上次的宴会就注意到她了,有皇上做靠山,公主你吃了个哑巴亏,还真真是讨不回一个公道。”
瑶兮公主越听越气,七窍生烟,靠着椅背的身子忽而坐直,双目如炬道:“小贱人,下次可别再落进本公主的手里,否则我叫她生不如死!”
萧丽妃虽然不明白在泉水边二人谈论了什么,但二人的护卫大打出手并惊来了皇上和御林军的事,已传遍了整个皇宫,瑶兮公主害人不成反落水也已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更好笑的是,皇上居然没拿桑玥怎么样。这一回,瑶兮公主不把桑玥恨到骨子里才怪?
说实话,看到这个娇蛮霸道的公主吃瘪,她是挺开心的。垂眸掩住那一瞬而生的幸灾乐祸,试探地道:“其实公主要治她,眼下倒是有个好机会,而且,还能让皇上挑不出错儿。”
瑶兮公主不悦地盯着这个仿佛有些幸灾乐祸的妃嫔,将信将疑道:“你有什么好法子?”
萧丽妃小声地把计策说了一遍,尔后似是而非地看着她,等待她的回应。
瑶兮公主的目光一凛:“萧丽妃,你该不会想借刀杀人吧?”
萧丽妃的心怦怦直跳,瑶兮公主平日里在这方面脑袋瓜子不好使,怎么关键时刻这般灵光?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瑶兮公主其实是个极为聪颖的人,至少论一心多用的能力,除了桑玥之外,还真没谁能超越她。只是她的聪颖表现在才学上,对于揣度人心,她完全是一头雾水。
给一本史书,她过目不忘;分辨事件真伪,她束手无策。
简言之,她就是个单纯的爱钻牛角尖的怪才。
这样的人,因某方面出类拔萃而被世人瞩目,又得云傲的精心呵护而一世无忧,所以,她比孔雀还骄傲,只需稍稍煽动一番,效果就是立竿见影。
萧丽妃立即露出委屈的表情,叹道:“我好心好意地给公主出谋划策,公主不领情就算了,但也莫怀疑我的初衷,毕竟,我虽然讨厌桑玥,可万万没到想要对她使用这种恶毒法子的地步。我本来就是个不受宠的,多一个新妃又如何?雨露反正恩泽不到我的头上。她得宠了,届时要找公主你寻仇的话……唉!算了,这是公主的事,我何必瞎操心?”
瑶兮公主的素手一紧,面目狰狞了起来。
……
却说桑玥告别了云傲之后,并未直接回贤福宫,而是去阙氿宫探望了风盈公主,如今,风盈公主没了封号,只能按照排行称其为六公主了。
阙氿宫是一处冷宫,寻常人要进去不太可能,但若是有了姚贤妃的令牌,倒也难不倒桑玥。
守门的太监得了两钉金子,乐呵乐呵地把桑玥和子归迎了进去。
一跨入芳草萋萋的前院,那种年久失修的古朴衰败之感便随着眼前的景致在桑玥的心底油然而生,瓦,依旧是朱瓦,只是颜色浅淡,缺角缺边,昨儿一场大雨过后,不少经不住冲刷的裂瓦滚落到了齐膝高的草丛里,压出一个又一个深坑儿。
偌大的院子,无树无花,仅有怏怏的草。边儿上有路,可惜得绕。
子归催动一阵劲风,自草丛里生生辟出一条道路,后面的太监吓得目瞪口呆,桑玥不理会他们的反应,莲步轻移,蓝色的裙裾如移动的汪洋般优雅地拂过,残留空气里的是暗香阵阵,馥雅清韵。
她踏上了回廊,草丛又恢复如初,仿若之前那种异象从未真的存在过。
若说门口的衰败是为了给所有被贬入此处的人一个下马威,那么二进门之后的五彩斑斓、繁花紧簇就有些令人心驰神往了,这是在告诉那些人,阙氿宫也有好去处,端看你怎么熬了。
古太贵妃便是居住在这一地段的一座精致寝宫,这个时辰,她在屋内用膳。
再往里走,才是关押先帝、先先帝妃嫔和犯罪人等的地方。
因着桑玥给了金子,有太监提前打点好了一切,乃至于原本该在左侧护栏内群魔乱舞的妃嫔们此时尽数被关进了自个儿的屋子,只是,那捶门声、谩骂声、打斗声,此起彼伏,俨然奏响了一曲烦躁的夏末之歌。
桑玥却是充耳不闻的,神色从踏入阙氿宫就没变过。她淡定地右转,面向那个需要躬身才能进入的护栏大门,没有迈步。
子归二话不说,一掌击碎了护栏,随行的太监再次目瞪口呆,子归又丢了几锭金子,太监蹲下身捡起,讨好地笑道:“您尽管拆,要是还不过瘾,把左面儿的拆了也没事。”
桑玥回眸,一记冰冷的眸光打来,太监只感觉一把寒凉的刀片贴着他的头皮一晃而过,浑身止不住地打了好几个哆嗦,一股恶寒爬上了脊背,他的笑冻结在了唇角。
饶是他见过了那么多各式各样、怨声载道、寻死觅活的妃嫔和罪人,也不曾遭遇如此阴翳的眼神,这眼神,完全不像是一个活人应该拥有的。
一念至此,他赶紧甩了甩头,想什么呢?不是活人难道还是鬼?世上,有那么好看又出手阔绰的鬼?
桑玥和子归穿过长长的回廊,在一处叫做“蔷薇殿”的寝殿前止住了脚步。
冷宫里没有守门的嬷嬷,这里门可罗雀,异常冷清,哪怕陆鸣心死后,六公主的处境一落千丈,也没受过这样的待遇。一个晚上,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加上昨夜她让子归悄悄动了手脚,此时的六公主应该达到了她预期的状态。
桑玥跨过门槛,刚走了几步,就听得一声凄厉无比的哀嚎,她嘴角一勾,不疾不徐地朝着那哀嚎的方向走去。
六公主未着寸缕,在后院一路狂奔,时不时地上串下跳,在她身后,是拿着裙衫追赶得大汗淋淋宫女如意。
如意边跑边喘:“公主!您穿上衣服啊!这样,这样,很羞人的!”
“衣服,衣服,我不要!”六公主面色惨白,似忆起了十分惊悚的事,头颅拼命晃动,牙齿打颤,敲出“噶噶噶噶”的声响,她大抵跑累了,可又实在害怕如意逼着她穿衣服,于是借着最后一股力气爬上了东墙角的一棵槐树,尔后窝在枝桠上,惶恐地道:“你别过来,别逼我,别逼我……”
光天化日之下,一国公主裸呈着身子四处乱跑倒也罢了,还爬上树梢,岔开腿坐着,上上下下的春光都泄了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