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小,可玥姐姐我会长大的。
花厅内,桑玥见到了罗氏、孙氏、韩玲萱和“久违”的大夫人。为什么说“久违”呢?因为才几日不见,大夫人的整个精气神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穿着紫色对襟华服、内衬挑金银线束腰百褶裙,袖口和领口开满洁白的茉莉花,雍容华贵中含了一分典雅。她头顶望仙髻,戴两支赤金彩凤步摇,凤凰是镂空的,轻轻凌驾与一抹金霞之上,仿佛随时都要振翅翱翔。可尽管她的服饰极度奢华、妆容极度精致,依旧掩饰不住暗淡无光的眸子里偶尔闪过的恍惚之色。
其实,就连大夫人自己也觉得奇怪,身子大不如前,又噩梦连连,没一夜睡得安稳的。
“玥儿见过外祖母、大舅母、母亲、萱表姐。”桑玥给众人一一见礼,态度恭顺良好。
孙氏抬眸看向桑玥,发现她较上次又漂亮了几分。桑玥今日穿了件漩涡纹纱锈裙,蓝白相间,就像一朵碧海中的浪花,一飘一荡,清新淡雅。她不施粉黛,却肤赛初雪,唇红齿白,一双幽静深邃的眸仿若聚拢了花厅内的所有辉光,简直亮得不像话。
孙氏再看向自己的女儿,二八年华,形同枯槁,脸上的妆粉厚得险些要掉下来,仍掩不住神色萎靡。
这样一对比,孙氏的手几乎要将一块帕子给撕碎!这个桑玥的命还真大!
韩玲萱嫉妒快要疯了,但她不是桑柔。她吃一堑长一智,大夫人和母亲都在桑玥手中讨不到好,她也就只能恨恨,断然不敢再贸然行动了。
大夫人淡淡扫了桑玥一眼,兀自按住太阳穴,看见这个小贱人就闹心!
桑玥将滕氏的帖子递给青瑶,让青瑶呈给罗氏,她微笑道:“祖母派我来接母亲回府。”
大夫人闻言就是一怔,老夫人醒了?还叫桑玥来接她回府?
不过她也就愕然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桑玥是什么身份?一个庶女,老夫竟然派她过来接自己?这不等于扇了她这个主母一耳刮子?她是应老爷的话留在丞相府的,按理说当由老爷接她回府才是。再不济,也该让柔儿这个嫡女过来。怎么……怎么可以是桑玥?
罗氏看破不说破,毕竟韩珍有错在先,受点委屈压压性子也是好的。她和颜悦色道:“既是如此,今日就让你母亲回定国公府吧。”
桑玥将大夫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忽而面露惑色:“母亲,你怎么了?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罗氏看了大夫人一眼,这个女儿在丞相府住得并不舒心,即使在她和老爷的面前也极少露出笑脸。唉!在娘家便也罢了,但她作为长辈,实在不应该在桑玥面前露出这种表情。
罗氏打了个圆场:“你母亲兴许是昨夜没休息好。”
大夫人不悦地蹙了蹙眉,道:“我没事,白兰,去收拾东西。”
说着,她站起身,打算给罗氏行个礼告退,却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子一倾。离她最近的桑玥和白兰同时冲上去将她扶住。她却忽然感觉左臂被握住的地方一阵锐痛,本能地甩了甩胳膊。
这落在众人眼中可就认为她心情不好,在拿桑玥撒气了。
罗氏的脸色沉了几分:“珍儿!”
大夫人这才看清那人是桑玥。她摸上左臂疼痛的位置,仔细检查并无异样,难道是她的错觉?
“母亲。”桑玥无辜地唤了声,尔后又走过去搀她。
这回,那种痛感更加明显了,就像一根细针戳进了她的肉里一般,她狠狠地推了一把,将桑玥掀倒在地。
“珍儿!”罗氏站起了身,这个女儿真是丢脸丢到家了,半分容人之量都无,不管桑家做的多么过分,她都不该把气撒在一个孩子的身上!
大夫人转过身,指着桑玥的鼻子,喝道:“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居然敢扎我?”
孙氏和韩玲萱交换了一个眼神,无比惊诧。
“母亲,你哪里不舒服?”桑玥忧虑地问道,亮晶晶的眸子里辉光攒动,似银河的星子在闪,任谁看了都是一副我见尤怜的模样。
大夫人觉得桑玥的眼睛美得刺目,令她几乎无法直视。她一把揪住桑玥的领口,桑玥顺势从地上站起,大夫人咬牙道:“还敢狡辩!把手伸出来,我倒要看看你藏了什么幺蛾子!”
“母亲,我没有啊。”桑玥无辜地摊开双手,十指纤纤,空无一物,她前后翻了翻,道:“母亲,你看,我连长指甲都没有,怎么会扎你?”
大夫人仍旧不信:“不!你明明就用东西扎了我!白兰,给我搜身!”
白兰为难地递给罗氏一个求助的眼神。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搜身是极侮辱的,罗氏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她知道韩珍和桑玥之间误会颇多,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韩珍这事若真做了,得罪的可就是滕氏和桑楚沐了,毕竟桑玥是奉命前来,代表的就是定国公府。
罗氏摆摆手:“白兰,你退下。”
白兰如释重负,欣喜地退至墙边,开始眼观鼻、鼻观心。
大夫人正欲发火之际,韩天轶跑了进来,他走近桑玥,翦瞳里噙着担忧的水雾:“玥姐姐。”
桑玥对他报以一个安心的笑:“我没事。”
韩天宇目光凛凛地看着大夫人,脆生生道:“姑姑,你要搜玥姐姐的身,回定国公府再搜,这里是丞相府,你已出嫁,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早不是韩家人,不要企图在韩家做出无礼的举动。”
大夫人气得胸口发堵:“天宇,我是你姑姑!”桑玥总共才和韩天宇见了几次面,两个人怎么就好得跟亲兄妹似的?
韩天宇脸色不变:“正因为你是我姑姑,所以我才不能看着你犯错。”
“你……”大夫人大口大口地喘气,一阵剧烈的头痛来袭,她按住太阳穴,“岂有此理!”
桑玥对韩天宇摇头,示意他噤声,又对大夫人真诚道:“母亲,您别生气,祖母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叫您回府,她若知道您这般看待她的心意,该有多寒心啊,您就随我回去吧。”
这话说的好像她不愿意回去似的。大夫人气得头昏脑胀,闭上眼将怒气压入心底,忽然一针冷风扑鼻,手臂又是一疼,她抬起右掌,二话不说就是一耳光扇了过去。
“韩珍,你太过分了!”罗氏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
孙氏和韩玲萱目瞪口呆,大夫人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大夫人睁眼,看清来人后惊得花容失色:“天宇!怎么会是你?你……为什么也要扎我?”
此话一出,别说大夫人,就连桑玥的心里都闪过一丝愕然,她扶大夫人的时候的确是在指缝里藏了细针的,但韩天宇应该不会啊。难不成大夫人真的疯了?
罗氏几步踏下台阶,将韩天宇搂在怀中,颤抖地抚摸着他高高肿起的脸颊,心痛得像被刀子在割。她失望地看着大夫人:“你说你这个性子,难怪将定国公府闹得鸡犬不宁,当着我的面,你就敢打天宇。你父亲和我从来都舍不得动这宝贝孙子一个头发,我看你才是真正的无法无天!”
桑玥的眸子眨了眨,小声嘀咕道:“我觉得母亲……好像有些不太正常啊,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这嘀咕声一字不差地传入了罗氏和韩天宇的耳中,韩天宇在罗氏的怀里蹭了蹭,尔后瞪大泪汪汪的眼:“祖母,姑姑先说玥姐姐扎她,现在又说我扎她,祖母你现在就命人搜我的身吧,看看我到底拿什么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