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59节</h1>
?皇后并非出身世家名门,早年生于市井,因美貌而被选为侧妃。虽然后来苦学举止言谈,能胜任公众场合,但气急时,还是会露出天然本色,什么姿仪风范,全都丢在脑后,太子从小就深有体会。
果然,宫门一关,一把如意就朝太子飞来,皇后一向没有什么准性,太子也不用动,玉器就落在地上,清脆地碎了。明明没伤到他,可太子还是感到疼痛,几乎想哭。
皇后指着太子破口大骂:“你这个没用东西!什么事都干不好!对我说的像朵花儿似的,可做出来的,却是团大粪!臭不可闻!你有脸没有啊?!你多大了?是不是还得我给你擦屁股?!”
太子呢喃地说:“母后息怒,许多事,只是巧合……”
皇后愤怒地打断:“少给我说什么巧合,你就是没干好!我说过,屁大的事你要是做不好的话,天大的事想也别想!如果不是每步都安排好了,什么事都别想成!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要细心,要细心!不能放过任何小节!你都听到哪里去了?!我从你小时候就对你说的话,要是狗听得懂,狗也能成太子了!”
太子强压着火,低声说:“有人看到了刀把,提前叫破了……”
皇后拍着身边的小桌子:“别跟我解释!我才不管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最后的结果!你没杀了那个贱人的儿子不说,连镇北侯家那么个蠢货也杀不了,还让你妹妹受了伤!女孩子伤了脸,那比死都不如!她回来后日夜都在哭!她这辈子已经毁了!毁在了你的手里!她自己的亲哥哥手里!你羞不羞?!你还有脸站着跟我说嘴?!你自己打嘴巴还差不多!没用的东西!这么多年白教你了!”
太子真忍不住了,不由得说:“事有意外,不是每件事都能如愿……”
皇后又拍桌子:“你放屁!不能如愿?你难道不想当太子了吗?不能如愿?你还不想当皇帝了?!你做事必须如愿!不然你想干什么?在这宫里,你不当太子还能当什么?!该不会是当个太监吧?!”
她出口恶毒,太子终于说:“去年母后亲蚕之典后的宴席也同样出意外,那时孩儿来帮了母后……”现在你就不能帮帮我吗?
皇后被触动痛处,几乎发疯,拿起手边的东西也不看,胡乱地砸过来,嘴里骂道:“你这个不孝的孽子!没有脑子的白痴!自己干砸了事情,竟然来指责上我了?这么多年,我为你干了多少事!操了多少心!没有我,你能成太子?!你想得倒好!你以为你前边没有人?没有比你出色的了?!那个二皇子……就是那个贱人生的,明明没脑子,你父皇都说过他多少次好话!如果那个贱人还活着,天天在皇上枕边吹风,你以为你能当多久太子?!我为了你,下了多少苦心!你现在成了太子了,竟然来指责我?!你这个畜生!不!不能叫你畜生!乌鸦尚知反哺,你连个扁毛畜生也不如!……”
话说到这里,太子只好跪下,对皇后说:“孩儿惹母后生气了,望母后宽恕。”
皇后气得胸膛起伏,哆嗦着继续骂:“你现在成家了,位居东宫,就觉得可以松口气了?呸!没有见识的东西!我是个妇人,尚知史上有多少戾太子!你和那个贱人生的儿子才差几岁?他明年就十八了,若是找个强势的岳家,不,不用想了,肯定是镇北侯!镇北侯的大小姐经常与他骑马狩猎,这次又救了他,他肯定会娶了镇北侯之女!再对皇帝孝敬些,出几个好点子……”
虽然太子也对此非常担心,不然也不会安排这次刺杀,但在皇后这么激烈的言辞下,他不得不低声辩解:“换太子乃是大事,大臣们中有许多太子妃外家吕氏故人,父皇不该轻易换太子……”
皇后使劲呸了太子一声:“说你没有见识!真的是鼠目寸光之徒!那个贱人的儿子就是不是太子,日后凭了岳家的势,就能在一方为王,你就不能再轻易除了他!”
他现在不还是没有为王吗?日后肯定还有机会除了他。太子深觉皇后有些疯狂。
见太子不做声,皇后以为他没有听进去,怒喝道:“你别糊涂!这可不是能放得下的事情!这世上只有做贼的,哪里有千年防贼的?!你不能用一辈子去防着他!你一日不除了他,他总有一天能除了你!”皇后这些话可不是第一次说,只不过以前是窃窃私语,现在是声嘶力竭。
“你想想,同是一父所生,凭什么你能当皇帝,可他不行?若是你,你咽得下这口气吗?!况且,日后你父皇一去,再有些有关那个贱人之死的流言蜚语传到他耳中,他能安生?!一旦他出外为王,有了后代,这祸患就一代一代地往下传,这就是所谓的后患无穷!追究起来,全都源于你今日的无能!你这个蠢货!我但凡再有一个孩子,也不会这么看重你!你还没有你妹妹心狠手辣!”
太子心中早就烦了——这些道理自己也是懂的,只不过觉得还不到这么紧急的时候,许多事还可以徐徐图之。听皇后这么贬低自己,竟然抬高自己的妹妹,不服道:“这次妹妹做得太过,当着大家的面儿……”
皇后再次打断:“放屁!你就得按照她说的,是那个镇北侯府的二小姐将她推了出去,她才受了伤!让你父皇降罪于她!”
太子有些为难道:“当时在场的,至少有上百人看到了……”
皇后又扔来一样东西,“啪”地打在地上:“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蠢货!你是太子!太子!太子是什么?!你自己都不知道这个身份的份量吧?!你说的话,是金口玉言!一句顶万句!管他多少人在看着,你就得按照你妹妹说的去讲!”
外面有太监颤抖着来说,皇帝宣太子。太子听了,心中一松,可还是跪在地上,等皇后的示意。
皇后摆手道:“滚!如果不把对镇北侯幼女的处罚讨下来,别回来见我!”
皇帝正在书房,面前是很难见一面的四皇子。四皇子低着头,很胆怯的模样。
皇帝淡淡地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四皇子点头:“孩儿绝对不敢对父皇撒谎,句句属实。父皇可以让人去询问在场的人,不仅有镇北侯家的,还有许多世家权贵和朝臣。他们都看见了四皇妹是怎么回事。”
皇帝微皱眉:一点都不为四公主遮掩,这个儿子是和太子不一条心了。这些年他一直深居浅出,这么旗帜鲜明地站在太子对面,是为了什么呢?
皇帝挥手道:“你下去吧。”
四皇子行了一礼,让丁内侍扶着瘸着腿往回走,皇帝突然说:“等一下。”
四皇子歪着身子转身,差点跌倒,皇帝问道:“你的腿,怎么回事?”
四皇子低头说:“这次去了狩猎地,那里冷,更疼了。”
皇帝说:“可去请御医看看。”四皇子谢了,又艰难地走了。
太子到时,正好看见四皇子出来,他心中一沉。四皇子对他恭敬地施礼,太子一甩袖子,装没看见,进了殿。
四皇子看样子也不生气,上了软轿,往自己住的阁院行去。他心中再次把这次事件的前后想了一遍,嘴角噙了笑意。
那天傍晚,自己坐在一边,观赏到了一步好棋!将太子安排人刺杀三皇子的阴谋这么明明白白地袒露给了大家,最后太子不得不让自己的侍卫杀了那些刺客,进一步向众人证明了他是主谋。
四皇子坚信那香饼,沈汶的病,提前的呐喊,镇北侯儿子们不去救三皇子却是来救太子,到最后沈汶昏倒……一步步,看似巧合,其实都是处处机心,丝丝入扣。自己也算是帮着扇了下偏风,替那个镇北侯的二小姐说了几句公道话,为太子在皇帝心里埋下了根刺。
他百分百地肯定这是苏婉娘的主人干的事,苏婉娘在里面也起了作用,从她叮嘱自己的话中就听出,她那时告诉自己,藏在一边就不会有事——她知道谁会有事。
那声呐喊,就是苏婉娘的嗓子。虽然她用了高音儿,可自己把她的声音在心里反复想了多少次,早就熟悉得听到一个音符,耳朵就热了,自然错不了。苏婉娘真的厉害,能开启整个事件是序幕……
他在为苏婉娘感到骄傲的同时,就更好奇她的主人。这一连串的事件里,有一个小身影,与大皇子吵嘴的二小姐,被皇后“毒”死的二小姐,出了主意给自己接腿的二小姐,这次,当场昏倒的二小姐……可这个二小姐才几岁?!从她六岁时就有风闻说她又蠢又笨……肯定不是她,但是那个下棋的人定是能操纵她的人,至少是该知道她有心悸之症,一吓就能被吓死过去……
四皇子在那里苦想时,太子也在费着脑筋给皇帝解释这次冬狩中出现的事故:“……那些刺客本是向孩儿冲来,三皇弟将他们引开了……”
皇帝面带微笑地听着,偶尔点了下头。
太子一边出着虚汗,一边说:“那些刺客大都被捉拿了,可还来不及细审,当夜他们就集体发难,想逃走,被侍卫们杀了……”
皇帝呵呵一笑。太子咽了下吐沫,接着说:“这期间,镇北侯的二小姐将四公主推了出去,乃至四公主被刺客划伤了面颊。”
皇帝想起四皇子那句“孩儿绝对不敢对父皇撒谎,句句属实”的话,脸色阴沉下来。将事件的发生解析得有利于自己是一回事,但是完全罔顾事件发生的次序,歪曲事实撒谎却是另一回事了。
这世上可是有“欺君之罪”这么一说的,太子是觉得自己无法知道真相,才这么大胆地撒谎吗?
太子见皇帝收敛了笑容,停了下来。
就如对四皇子那样,皇帝语气淡然地问:“你说的都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