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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
定京城中平南伯家的世子苏明枫大少爷突然身染重病,须得在家疗养。平南伯心疼爱子,与夫人一同在家照看苏大少爷,军马场那边的事情暂时搁下,陛下赏赐了一些东西表示慰问,并让新的接管人前去接管事宜。
定京城中百姓们纷纷为此感到扼腕嘆息,那苏大少爷青年才俊,入仕途不久便立下大功,眼看着正是要平步青云,前途无法限量之时,却突然生此重病。果真是天妒英才,若是拖个年的,怕是再回头,朝中便也无立锥之地了。
百姓们如此看,朝堂上的同僚却不定。有聪敏的人便道:「这哪是生病呢,这分明是避祸啊。原先以为这苏家如同烈火烹油,眼看着就要引火烧身,不想如今还能看清局势,来个釜底抽薪。」
这些事情传到沈妙耳中时,她正站在院中修剪海棠花的枝叶。这几日在广文堂上学,因着苏大少爷的事情,大家有了新谈资,反倒不怎么注意她来。她也难得清闲几日。
「姑娘如今到喜欢这些花儿草儿了。」谷雨笑着道:「这海棠花长得可真好。」
海棠花深红色的花瓣在肃杀的秋日显出几分灵动的色彩,她当皇后的时候,学着操持后宫生机,帮傅修宜拉拢权臣,去秦国甘当人质,和楣夫人斗智斗勇,大多数时候,都活在权谋和宫斗中,又哪里有心情如现在一般这样剪剪花散散心?
「你知道海棠花为什么开的这般艷吗?」她问。
谷雨虽不明白自家姑娘为何要这样问,却还是笑笑答道:「这是管事的从外头拿回来的种子,听说是很金贵的种子,夫人也夸过,是这种海棠在秋日看的特别好。」
沈妙轻轻摇了摇头。
哪里就是这个原因呢?
正如宫中那种阴森苦寒之地,就连冷宫外都是花团锦簇的,不过是因为那些花枝之下,都是累累白骨。这世上最艷丽的东西,都有最冷的缘由。
苏家已经懂得了这个道理,他们会怎么做呢?
她微微一笑。
……
平南伯府上。
苏大少爷的院子被人紧紧的看守起来,除了贴身小厮和亲人,旁人无法进入。隻闻得见里头重重的药味,苏老爷闭门谢客,不见外人。
作为苏世子好友的谢小候爷,自然是要登门探病的。
谢家的马车停在苏府外头,小厮正吃力的从上头往下搬药材。那些药材都是用箱子来装,足以见谢小候爷对好友的用心。
书房内,苏明枫一身青布衣,除了身形有些消瘦外,神情却还是一如既往的精神,哪里有身患重病的痕迹?
他的对面,锦衣少年紧锁眉头,扬声问:「避祸?」
「不错。」苏明枫看着好友,嘆了口气:「如今你也看到苏家势头越来越好,苏家已经绵延几代,由军马这事而言,实在不应再往上升迁。可陛下非但没有打压,反而越发的捧着苏家。」
「你还立了功。」谢景行提醒道。
「正因为立了功,父亲与我都颇为得意,却忘了背后隐藏的危机。这功德再往大,就是祸了。我说的这些你都明白,只是原先苏家身处其中,难免一叶障目,如今豁然开朗,不得不悬崖勒马,实在险的很。」
「这样做也好。」谢景行点头:「只是你如今就须得在家白白呆几年。」
「我隻愿苏家平安无事。」苏明枫道:「不说我了,说说你如何?苏家和谢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苏家已经决定悬崖勒马,你谢家……」她没有说下去。
谢景行挑眉:「我不入仕,他能耐我何?谢家就一个临安候,他总要顾及天下众口。」
谢景行和苏明枫不同,苏煜为了苏家,把儿子早早的送入仕途。可谢景行却没有入仕,身上隻挂了个闲职。有几次随谢鼎出征,还挂的是亲子的名头。皇家人就算再想打压谢家,也不会去打压一个儿子都不接班的家族。
「你倒如此深谋远虑。」苏明枫忍不住笑了。
「我也不是为了防他。」谢景行懒洋洋道。
他的确不是为了提防皇家,不过是为了和他爹作对罢了。
「不过,」他眉头一皱,突然转了话头道:「你怎么突然就想通了此事。原先我几次提醒你,都不放在眼里。」
苏明枫惭愧的低下头:「原先争一时意气,又正是得意,哪里会想的这般多。这一次,还多亏了我二弟。」
「你二弟?」谢景行本是懒洋洋的靠着椅子,闻言坐直了身子,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那个糯米糰子?」
苏明朗就是个蠢糰子的事都不是什么稀奇事了,怎么还能给苏家提醒这些事,莫不是苏明朗吃错了药?
苏明枫便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末了,才道:「这次若不是二弟误打误撞,说不定就要酿成大祸了?」
「误打误撞?」谢景行轻声自语。
正在这时,便听到一声稚嫩的:「大哥,娘让我给你送点心来了。」
苏明朗端着一碟子花朵模样
', ' ')('的酥饼迈着小短腿儿走了进来,他圆圆胖胖的像个汤圆,嘴角还沾着不少的糕饼屑,显然在端过来的途中已经偷吃了不少。
这些日子因为他的无意间提醒,苏家改换策略,连对他最不满意的苏老爷都破天荒的觉得自己儿子「必有大用」「聪慧敏捷」「大智若愚」。苏夫人更是变着花样的给他做好吃的,不过短短几日,苏明朗便胖了一大圈。
他见谢景行还在,不由得声音低了几度,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有些惧怕哥哥这位俊美的好友。
苏明朗把点心放在桌上,丢了一句「大哥我走了」转身就要跑,不想被人一把揪住衣领。
回头一看,那少年锦衣华服,温柔的蹲下身子摸了摸自己的头,一双桃花眼带笑而生动,偏偏眼神却冷漠无比。
他问:「那句话是谁教给你说的?」
苏明朗瞪大眼睛。
「狡兔死,走狗烹。」谢景行笑的邪气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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