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问题啊!”傅济安连连点头。
慕之明勾起嘴角笑了笑,眼眸里有些得逞的惬意。
转眼五日后,枯黄叶落,草木萧瑟,天气越发冷了,慕之明顶着清晨的寒气,早早入宫去拽傅济安起床读书。
傅济安哀嚎了一阵,认命起身,慕之明有些期待地问他:“今日行程可是早上前往南书院,下午去骑射圃?”
傅济安伸了个懒腰,揉揉眼睛:“慕哥哥,今日下午歇息啊。”
“你又偷懒?”慕之明曲起手指,轻砸他脑袋。
傅济安抱头辩解:“才不是!是师父没有空闲进宫教我,才不是我偷懒!”
慕之明一愣:“他为何没有空?”
“慕哥哥你不知道吗?”傅济安说,“西北边疆有紧急战事,西戎族举兵来犯,烽火连天,战报日行千里送至京,我父皇连夜召顾将军入宫,商量一番后,命他即刻带领融焰军前往西北,今日就出发,师父得为顾将军送行啊!”
慕之明先是一愣,突然想起什么,脸色蓦地变得煞白,浑身血液冰凉,脱口一句:“顾将军不能去!”
“慕哥哥,你说什么呢?”傅济安疑惑,“顾将军不去,还有谁能去啊?”
慕之明当即失神,嗫嚅半晌,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
顾家祠堂祖庙,香火青烟缭绕,金边朱红牌位肃穆缄默,齐齐仰视祠堂中央跪拜的顾缪,将军身着护心银镜盔甲,对着数十块灵牌磕头三下,随后目光坚定地站起身,一转头,看见了立于门口的顾赫炎。
白衣少年站在那,悬日清光落在他身后,衬着他宛如静默石像,那一瞬,顾缪恍惚出神,心中困惑:他的儿,何时已经长这么大了?
沉默之时,顾赫炎缓缓开口,他一字一顿,好似为了说这句话,耗尽了浑身力气。
“父亲,倘若此行,一去不回,可有遗憾?”
此话一出,天地静默。
顾缪看着顾赫炎,他的身后是在百余年期间,用鲜血书写着“忠义”二字的顾家列祖列宗,赤子丹心,视战死为荣光,用尽一生照汗青。
顾缪笑了笑,回答。
“无憾。”
第21章出门一趟你陪我
煞星降世,紫薇动荡,皇上赐顾将军虎符兵权,领七万融焰军前往黄沙漫天的西北,抵御西戎族,捍卫边疆,但此次,西戎族明显是有备而来,经年烽火连天,战事不休不止,从秋初打到了寒冬。
朔风凛冽、白雪皑皑的某日夜晚,一份白皮素封的书信,从西北边疆快马加鞭传至皇宫,传至顾府宅院。
当夜,顾府的各个厢房、厅堂皆悄无声息地挂上了白绫,火盆里烧着黍稷梗,铜钱黄纸与冰冷落雪齐舞,偌大的顾府寒意瑟瑟,默然死寂,听不见一声动静,好似要被这漫天大雪就地掩埋。
第二日,顾赫炎一身缟素,马不停蹄地前往边疆,扶灵柩归故里。
顾缪战死沙场一事,七日后传遍京城,世人哀恸,皆叹着,没了顾将军,夷族岂不是要犯我疆土,践踏山河?
半个月后,顾缪的尸骨归京,灵堂设在顾府正厅,请佛僧灵前诵经安魂,停棺七日后,以军礼下葬。
前世慕府和顾府没有往来,所以顾缪去世,仅仅是慕家父子谈话间的数声叹息。
但此世不同,顾家之于慕家有救命之恩,所以顾缪停棺第二日,慕博仁便领慕之明前往顾府吊丧。
上次父子二人前来,府邸面上悄然寂静,实则一派祥和安宁,而今时,门前宾客拥挤,府邸似死灰枯草。
顾府只有三个奴仆,一下需迎候这么多吊丧宾客,根本忙不过来,府邸上下乱成一团,慕博仁和慕之明在门口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引路,斗胆自己走进府邸,往正厅走去。
方才行至灵堂,慕之明的目光一瞬定在穿着素白麻衣,跪在灵牌前的顾赫炎身上。
顾赫炎也不知守灵守了多久,他就这么低头直挺挺地跪在那一动不动,肩膀似扛着千钧重担却没垮下半分,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好似与旁人并非身处同世间。
慕之明本想着来顾府后宽慰顾赫炎两句,见此情此景,便知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无人知其苦,又如何能分担其痛。
有佛僧上前,带慕博仁和慕之明行吊丧之礼,随后引他们离开灵堂,离去时,慕之明回身遥遥望一眼,见顾赫炎依旧跪在那,姿势丝毫未变,静若磐石。
“别看了,走吧。”慕博仁叹了口气,叹这世事无常。
慕之明收回目光,心脏阵阵紧缩,他点点头,跟随慕博仁离开,两人行至顾府庭院,忽而身后有人喊:“燕国公!”
慕博仁回身,看清来人后作揖:“裴大人,你也是来吊丧吗?”
京兆尹裴大人连忙鞠躬回礼:“正是,贸然惊扰燕国公了,是这样的,我手上有个案子,尸首有异样,听闻燕国公祖上曾有一位名扬天下的提刑官,燕国公在这方面也学识颇渊博,此案急迫,既然这么巧碰见了,不知燕国公能否指点指点我?”
“啊……都是祖上荣光,我等只是略知一二,不及万分,不过裴大人如此抬爱,我定当鼎力相助。”慕博仁答应下来,转头对慕之明说,“离朱,你先去外头马车里等我。”
慕之明点点头,行礼告退,独身离开,走着走着他忽然想起之前来顾府,在东厢房处见到的那片青翠欲滴的梧桐,也不知这些日子,有无人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