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下意识低头,听到‘啪’的一声,那条穗子掉在了地上,上面系着一枚玉佩。
安王脊背一僵,刚要捡起来,一只纤细的手却先他一步拿走了。
他神色恍惚,似乎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却看到沈妤拿着那枚玉佩,赞赏道:“真是快好玉,上面的花纹雕刻的更是精致。咦——我怎么觉得这块玉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安王回过神来,赶紧道:“玉有相似也不足为奇,这是我偶然得到的一块玉,然后请工匠雕刻成了一枚玉佩。”
沈妤笑道:“这是暖玉罢?”
安王心下着急,又不能夺回去,笑了笑道:“宁安好眼光。”
“真好看。”沈妤气定神闲道。
“宁安说笑了,你那里什么好东西没有,区区一枚玉佩,当不得你如此谬赞。”
沈妤轻轻一笑,手指拂过长长的穗子:“可惜上面染了灰尘,恐怕殿下回去要再换一条了。我突然想起,之前废太子谋反,殿下救了舒姐儿,我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感谢殿下。但是殿下身为天潢贵胄,什么都不缺,我也不知道拿什么谢你,不若我送你一条穗子怎么样?”
想了想,她又摇摇头:“不好,我笨手笨脚的,恐怕入不得殿下的眼。”
安王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沈妤手上的玉佩,立刻道:“不必如此麻烦,二哥送了我许多好东西,已经谢过我了。”
“哦,原来如此,那我就不好多此一举了。”她似乎是随口一说,“姐姐的女红可比我好多了,幼时经常为我做衣裳,绣帕子。前几天我也新得了一块玉,等姐姐身子好了,我要请她帮我打络子,做穗子。”
她眸光粲然,与沈妘几分相似的面孔露出一抹天真的笑。
沈妤发现,在她提到沈妘的时候,安王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她若有所觉,把玉佩递了过去:“还给殿下。”
安王迟疑了一下,拿了过去,快速的塞进袖中。
他知道沈妤是个聪明人,担心真的被她看出什么,便告辞离去了。
沈妤望着他的背影,忽而一笑。
紫菀好奇:“姑娘在想什么?”
“我仔细看了那枚玉佩,倒像是经常戴在身上的。”
紫菀不明所以:“既是经常戴在身上,为何要藏在袖子里,别人又看不见,如此一来,倒不如不戴。”
沈妤意味深长道:“可能是因为太喜欢,又怕被人发现,所以只能偷偷摸摸的戴在身上了。”
紫菀哑然:“难不成安王殿下还怕被人偷走?这也不可能罢?”
“到底怎么回事,只有他自己知道。”她心头微松,“好了,去见祖母罢。”
很快沈妤就找到了太夫人,将傅柠做的事告诉了她。
太夫人先是震怒,然后又是担心,立刻向国公夫人辞别,匆忙赶到海棠居看望沈妘。
发现沈妘和孩子的确安然无恙,她才放心,接下来就一直留在这里陪着她。
与此同时,郁瑄带着傅柠身边的婢女进了宫,向皇帝禀明了傅柠的所作所为。
皇帝勃然大怒,审问了那名婢女,婢女对傅柠的罪行供认不讳。并告诉皇帝,自从傅柠毁容眼瞎后,一直处于半疯状态,傅家被抄,她疯的更厉害了,动不动就打死下人,在王府大吵大闹,还总是嚷嚷着她和太子情投意合,是沈妘抢走了她的位置,天天吵着要找沈妘报仇。
婢女哭哭啼啼道:“景王殿下被他闹的没办法,只能安排人将景王妃看管起来,免得给景王府和太子殿下惹出麻烦。可是……可是昨晚,王妃吵着要见景王殿下,殿下便亲自去见她。她却一把匕首刺到了殿下身上,好在殿下躲避及时,只伤到了手臂。殿下称病不去参加皇长孙的满月宴,其实是受了伤,一直在卧床养伤,今晨还昏睡着。
王妃根本什么都顾不得,先是打晕了一个丫鬟,换了丫鬟的衣服,蒙混过关出了院子,又……又爬出狗洞,出了王府,寻机会换回了华服,到了太子府赴宴。外人根本不知道王妃疯的厉害,也不知道她一直被关在府上,只以为她是代替景王殿下参加宴会。谁知……谁知她是找机会谋杀太子妃和小殿下。奴婢事先根本就不知情,奴婢人微言轻,无法劝说王妃,也无法回去通风报信,求陛下饶命啊……”
皇帝面沉如水:“你所言属实?”
婢女摇头哭泣:“奴婢不敢说谎,所言句句属实。陛下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景王府看一看,殿下真的在卧床养伤。”
皇帝重重拍了一下桌案,怒声道:“胆大包天,实在是胆大包天!堂堂一个王府,竟然如此之乱,还有没有半点规矩和皇家威仪!”
郁瑄立刻道:“父皇息怒,三弟也是受害者,对于此事,他是不知情的。”
皇帝冷哼一声:“他最好不知情。全成春,派个太医去景王府,看看他伤的重不重。”
全公公恭敬道:“奴婢这就去。”
皇帝依旧是面色沉沉,扫了郁瑄一眼:“或许当初朕为你赐婚沈家女儿的决定,做错了。傅氏为了你,竟然敢谋害朕的孙儿,贤妃也为了一个太子妃的位置,谋害沈妘。”
说完,还呵呵冷笑了两声。
他拍拍龙椅:“看来不只是这把椅子的诱惑大,那把凤椅的诱惑同样很大。你母妃她,是想让傅家女儿将后位一代一代的传下去,郁家江山的继承人,永远留着傅氏女儿的鲜血,真是好远见啊。”
他低下头,看着郁瑄:“你呢?朕赐死了你母妃,抄了傅家,你恨不恨朕?”
郁瑄额头青筋紧绷,立刻跪下去:“父皇只是依照律法惩治母妃和傅家,儿臣怎么会怨恨父皇?”
皇帝笑容阴冷:“权臣霍家为了让女儿坐上皇后之位,毒死了许皇后,焉知以后傅家不会为了权利效仿霍家?朕借机抄了傅家,是为了免除后患,免得外戚乱了大景江山,你明白吗?所以,你对朕不该有一丝一毫的埋怨。”
郁瑄低着头,不敢让皇帝看出他的恨意:“父皇一片苦心,儿臣怎么会不明白?您放心就是。”
皇帝又道:“你现在的太子妃倒是个好的,只可惜是慕容国皇帝的外甥女。好在她是个端庄识大体的,有她做你的妻子,或许慕容国愿意与大景维持几年和平,只是严家和纪家不得不防。严家看似在退避,实际上却是个不守本分的,严家根基太深,那些旧部又对严家忠心耿耿,不是交出兵权就能被打压下去的。至于纪家,哼,更不必说,留着迟早是个祸患,还有沈家,你也要牵制住,该捧着的时候给点好处,该打压的时候就打压……”
郁瑄认真听着,应道:“是。”
皇帝还想说什么,突然身体一晃,咳嗽了几声。郁瑄立刻起身扶住他。康公公忙道:“陛下,要不要宣太医?”
皇帝摆摆手:“朕身体很好。”
“父皇……”郁瑄皱眉。
皇帝又咳嗽几声,转身走到桌案前:“你退下罢。”
郁瑄看了康公公一眼,康公公轻轻摇摇头。
他只能行礼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