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舅母笑道:“我就知道妹妹是个懂事的。对了,还有菱儿……”
吕巧瑛低头做着绣活,道:“有二老爷在,大姑娘会嫁给好人家的。”
吕舅母笑的合不拢嘴:“这我就放心了。”
吕舅母只想着利用吕巧瑛,也没有嘱咐她一句照顾好自己,哪怕是做戏呢。
这家人就是自私自利,只想着自己。需要别人的时候,一口一口好妹妹的叫着,不需要的时候就嫌恶的丢到一边。
吕巧瑛任由她说,自顾自的绣花。吕舅母也看出了吕巧瑛不愿理会她,暗骂一声小人得志,口中笑道:“妹妹就要出嫁了,很多东西还要准备,我就先忙去了。”
吕巧瑛淡淡道:“劳烦大嫂。”
实际上,沈序送来的聘礼,都被吕舅母收起来了,她也没打算给吕巧瑛准备多少嫁妆,有什么可忙的呢。
可是刚出了门,便听到外面有人拍门。
吕舅母以为是哪个想和吕家攀交情的,赶紧让人去开门。
可是一开门,她呆愣住了。
来的不是别人,却是几个官差。
吕舅母瞠目:“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官差道:“我家大人,奉陛下旨意彻查贾家的案子,如今查到似乎和吕家有些关系,大人特让我们过来请你们过去,问几句话。”
一提到贾家,吕舅母就有些心虚:“贾家的案子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大人是不是弄错了。”
官差道:“不过是问几句话罢了,您请罢。”
说完,就有人进了吕家宅院,将吕昌晟其他人也请了出来。
公堂之上,被三个大官审视着,吕家人俱是心惊胆战。
吕昌晟心慌的同时,想到了沈序。沈序可是户部尚书,官位不小,若是他提起沈序,想来这三人不会为难他们。
他刚要开口,吴大人面容冷肃道:“哪个是吕巧瑛?”
吕昌晟和吕舅母同时望向吕巧瑛,目中有疑惑,还有警告。
吕巧瑛并未看两人一眼,磕头道:“民女吕巧瑛拜见大人。”
在场人一看吕巧瑛的容貌,也是在心里惊叹。心道这的确是个出挑的美人,难道沈序娶她是看上了她的美貌?可是京城的美人也不少,沈序为何要娶一个嫁过人又有孩子的女子为继室?
吴大人没有多说别的,直接问道:“你是贾明财的妾室,还有过两个孩子?”
吕昌晟和吕舅母面色一变。明州离京城这么远,吕巧瑛又只是个妾室,他们怎么会问起吕巧瑛做过妾室的事?怎么连她生过两个孩子都知道了?
吕舅母一急,赶紧道:“大人,我家妹妹她……”
吴大人瞥她一眼:“本官问的是吕巧瑛。”
然后又看向吕巧瑛道:“你实话实说。”
吕舅母拼命给吕巧瑛使眼色,吕巧瑛就像看不懂似的,她咬咬唇,面色有些难堪:“是……”
“轰隆”一声,就像一道惊雷在吕家人耳边炸开,吕舅母恨不得打醒吕巧瑛。
她居然就这样承认了!
其他人也唏嘘不已,原来贺勇铭说的话居然是真的……
吕舅母以为吴大人要追查他们骗婚一事,赶紧解释道:“大人,就算我妹妹嫁过人有过孩子,但是在她进京之前,贾夫人已经写了放妾书,所以我妹妹不再是贾家的人,她改嫁并没有触犯律法。”
吴大人问吕巧瑛道:“沈大人可知道你的过去?”
吕巧瑛似乎要哭出来,眼睛里含着泪水:“一开始是不知道的,后来……我也不清楚他有没有查到……”
吴大人想了想问道:“你可想过被沈大人发现的后果?”
吕巧瑛泫然欲泣:“我不知道……”
在场的人却是想到,吕巧瑛欺骗沈序在先,被沈序发现在后。若吕巧瑛只是改嫁也就罢了,关键是还有两个孩子,无论吕巧瑛是不是得到了放妾书,对于沈序来说,这都是一种耻辱。
若是被别人知道他娶了一个商人妾室做继室,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沈序迁怒贾家,计划着抄了贾家也不是不可能。
吕巧瑛越发慌乱,道:“我也不想欺骗二老爷,是我哥哥嫂子逼我这么做的。大哥从小就不待见我,嫡母将我嫁给了贾老爷,得到了无数聘礼,就不再见我。我与大哥十年未见,他突然让他儿子带我进京,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后来他们才告诉我,要我隐瞒过去嫁给二老爷做继室。我没有办法,只能配合他们。我所言句句属实,求大人明察。”
闻言,所有人都对吕家人面露鄙夷。为了自己的利益,将亲妹妹卖来卖去,这是人做的事吗?
吴大人沉吟道:“你可知贾家被抄了?”
“被抄了?”吕巧瑛面露茫然,转头看着吕昌晟夫妇,“大哥大嫂,贾家被抄了吗?”
吕昌晟和吕舅母低下头去。
吕巧瑛焦急而愤怒:“原来你们早就知道了,就瞒着我一个人。我的孩子是不是也死了?你们为了自己的利益,欺骗我利用我,还逼着我放弃自己的孩子,你们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她膝行到吴大人面前,乞求道:“大人,我欺骗二老爷不是出于自愿,是他们在算计我。现在我的孩子也没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义,求大人为我主持公道,我就算是死也愿意。”
“吕巧瑛,你胡说什么!”吕昌晟急怒交加。
这个庶妹胆肥了,居然敢出卖他。
吕巧瑛满脸泪痕:“我说的是实话,你派吕广缘接我进京的时候,根本没有告诉我要让我做什么。你不顾我的意愿,让我离开贾家,让我和我的孩子分开,现在更是天人永隔。你们真是太卑鄙无耻了!”
吕广缘气恼道:“若非是我让你进京,你也活不到现在!”
吕巧瑛哭道:“我宁愿和我的孩子一起死,也不愿苟且偷生。我会告诉二老爷事情真相,揭穿你们的真面目,然后我再下去陪我的孩子!”
一直没开口的丁铮道:“瑛姨娘,你可曾想过,其实沈家二老爷早就得知了事情真相?”
吕巧瑛诧异的望着他:“丁管家,你怎么在这里?”
丁铮冷笑道:“自然是帮少爷讨回公道,现在看来,真正要陷害少爷的人,似乎已经找到了。”
吕巧瑛泪眼盈盈:“你这话什么意思?”
丁铮有些愤恨:“意思就是,沈家二老爷就是为了你才要陷害少爷,抄了贾家。因为你给他带了绿帽子,让他受到了奇耻大辱,所以他要除掉贾家出口恶气!”
吕巧瑛一下子跪坐在地上:“不……这不可能……”
丁铮指着贺勇铭道:“怎么不可能,不信你问问他。他已经招认,是沈二老爷指使他陷害少爷。”
贺勇铭闭着眼睛,没有反驳,已经是默认了。
京兆尹对吴大人道:“看来,此事还需要陛下定夺。”
沈序的品级和吴大人一样,比京兆尹和韦大人还高一级,所以他们要审问沈序怕是不合适。再者,这么大的事,还是交给皇帝处置最好。
吴大人颔首:“郑大人所言极是。”
然后他吩咐人将赵利和贺勇铭关押起来,至于丁铮,先回到京兆尹府衙。
就在三人要离开的时候,吕巧瑛拦在吴大人面前,声音凄切:“大人,我被人欺骗利用,被逼着改嫁,这件事就算了吗?”
吕昌晟想开口,吴大人轻飘飘看了他一眼,他心下一紧,赶紧闭了嘴。
吴大人最瞧不上靠出卖女子得到荣华富贵的人,听了吕巧瑛的遭遇他也深感同情,道:“自然不会。”
“大人——”吕昌晟和吕舅母同时道。
吴大人肃然道:“来人,将这两个人关进大牢,等贾家的案子解决了,再处理此事。”
吕巧瑛泪如雨下,连连磕头:“谢大人,谢大人。”
吴大人点点头,道:“回去罢。”
吕巧瑛喜极而泣,旁人则以为她是太过伤心。
她站起身:“是,大人。”
太好了,她终于重获自由了。她终于可以和她的孩子、生母团圆了。
不理会吕昌晟和吕舅母的破口大骂,她捂着唇,哭着跑了出去。
吕幼菱和吕广缘则被衙役赶了出去。
吕幼菱不知所措,她的父母被关进了大牢,她该怎么办,她的将来怎么办?
…
一个时辰后,京兆尹、韦大人、吴大人以及沈序都到了金殿。
殿内一派死寂,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沈序,面色阴沉。
旁人都以为皇帝是在生沈序的气,其实皇帝愤怒的是:到底是谁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玩这些把戏?!
这一出一出的,是要逼着他让沈序背黑锅啊。
倒不是他多喜欢沈序这个臣子,而是他觉得他的威严受到了挑衅。他身为一国君主,竟然被人利用、耍弄!而且他明明最清楚事情真相是什么,却不能说出口,还要陪着这群人演戏。
这实在是太憋闷了。
吴大人一向胆子很大,他神色恭谨道:“陛下,现在此事在京城已经传开了,百姓们都在关注此事,若是不能尽快解决,怕是会引起众怒。”
此事能传的这么快,自然有沈妤的手笔。
现在人人皆知,沈序被带了绿帽子,不甘受此奇耻大辱,为报复贾家,指使贺勇铭陷害贾家,并吞没了贾家不少财产。
沈序又是惊慌又是愤怒,明明天气严寒,他却已经汗湿脊背。
“陛下,臣没有,臣根本不知道吕巧瑛嫁过人,也不知道她有过孩子,更没有为了报复贾家而指使人伪造罪证陷害贾家,求陛下明察……”
皇帝也很是烦闷,他心道,废话,我当然知道。可是他也是无可奈何,毕竟众怒难犯。他虽是皇帝,但是也不能惹怒群情激奋的百姓。
很快,派去沈序家中搜查的人就回来了,只见到一箱一箱的金银珠宝摆满了金殿,甚至一直摆到金殿外,一众人惊的眼睛都要掉下来了。
箱子全部被打开了,一箱箱的金银珠宝闪动着耀眼的光,使人目眩神迷。
这么多财物,可真是人证物证俱全了,沈序根本就不能脱罪!
沈序目眩魂摇,身体晃荡了一下。
他大声道:“陛下,这些绝不是微臣的,请陛下明察。”
京兆尹道:“可是这是从沈大人您的家中搜出来的。”
沈序第一次感觉到什么是绝望,而皇帝看他的眼神已经变了,像是在考虑如何处置他。
这时候,有人面色惶急的跑进来,禀报道:“陛下,京城的百姓,亲眼看到从沈大人家中抬出这么多箱子,义愤填膺,请求陛下处置沈大人,还贾家一个公道。现在,刑部、大理寺、京兆尹府衙,以及宫门口挤满了百姓,若是陛下还贾家公道,他们就不回去。”
沈序几乎晕倒,他强撑着身子,哀声道:“陛下,臣绝对没有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臣没有栽赃陷害贾家,求陛下明察!”
皇帝的面色更沉了几分,到底是谁在背后设计这一切?
先是丁铮击鼓鸣冤,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然后赵利和贺勇铭招供,贺勇铭供出沈序,接着从沈序家中搜出了这么多金银珠宝,然后又煽动百姓。
背后之人很明白如何利用百姓。众怒难犯,无论沈序是不是冤枉的,皇帝都必须杀了沈序以平息百姓的怒气!
他身为皇帝,竟然被人逼迫至此?
他一直都知道沈序是景王的人,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除掉沈序就等于对付景王,难道是宁王做的?不,宁王远在边陲,就连安家灭门都不知道,怎么会设计此事?
难道是太子?可是太子那么蠢,能想到这个办法吗?
或者说是……景王?沈序的儿女害死了安家的人,景王难道就不记恨吗,所以就想用这个办法除掉沈序,还能让他对太子和宁王产生怀疑?
皇帝一向精明,第一次被迷雾遮住了眼睛。
这时,又有人来报:“陛下,外面的百姓更多了,禁军不敢镇压,可是若是不镇压,他们就要闯进来。”
皇帝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沈卿啊。”
“陛下……”沈序语带哀求。
你就为朕背一次黑锅罢,为君主分忧解难,不是臣子该做的吗?
皇帝踱步了一会,走到御案前,全公公忙伺候笔墨。
“传朕旨意,沈序为一己之私,陷害无辜,欺君罔上,本该处死。但朕念其在朝为官多年,为朕分忧,又因先定远侯为国捐躯,朕法外开恩,判其流放岭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