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巧瑛道:“我都听大嫂的。”
很快,便到了大年初三,是出嫁女儿归宁的日子。
一大早,府上的人都准备起来了,沈妤也早早起身到了慈安堂。
沈妘作为宁王正妃,宁王自然会到沈家,可是沈妗只是个妾室,景王居然也来了,还真是耐人寻味。
沈家姑娘正和太夫人说着话,便听到有人过来禀报,说是宁王、宁王妃并景王、沈侧妃一起到了。
沈妤起身道:“外面冷,祖母就不要出去了,三婶带我们去就好。”
太夫人笑道:“也好。”
快到了正门的时候,便遇到了四人,姜氏带着几人行礼道:“见过两位殿下,宁王妃,沈侧妃。”
而沈妤作为郡主,品级在沈妗之上,给宁王、景王见过礼,就去沈妘身边逗弄舒姐儿了。
舒姐穿的厚厚的冬衣,动作起来很是笨拙,将其他人都逗笑了。
偏偏她还伸出手要沈妤抱,沈妤笑眯眯道:“你太重了,我抱不动你。”
舒姐儿似听懂了她的话,嘴巴瘪了瘪,扭过头不去看她。
乳娘哄着舒姐儿道:“等见过老夫人,姨母就能坐下抱你了。”
舒姐儿这才高兴些,故作骄傲的看了冲着沈妤笑了笑。
沈妘捏捏舒姐儿的手:“小小年纪心思这么多,想来一定和阿妤学的。”
姜氏也笑道:“王妃这话说的不错,妤姐儿小时候便古灵精怪的。”
沈妤俏皮的笑笑:“我就当三婶在夸我了。”
这边几人在旁若无人的说笑,完全将沈妗忽略了。
对于沈妗这种上赶着给人做妾的,自然是让人瞧不起的。
沈妗在看到沈妤故意不给她见礼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就扭曲了一下。
她费尽心思做了景王侧妃,还是比不过沈妤!沈妤方才的行为,分明是故意给她难堪。
她正阴恻恻的盯着沈妤看,景王瞥了她一眼,她心头一凛,忙收回了目光。
姜氏道:“外面冷,请殿下进屋说话罢。”
宁王和景王走在前面,一行人跟在后面。沈婵和沈妤并肩而行,低声道:“有些人还真是脸大如盆,明明已经做了妾室,依然不懂规矩,还想着摆姐姐的架子呢,也不知道素日学的礼数都丢到哪里去了?等嫡妻进门,有她受的。”
沈妗想发怒,可是怕有损她在景王面前营造的温柔形象。
听到沈婵这般指桑骂槐,她冷笑道:“七妹妹这般作态,你的规矩又去哪里了?”
沈婵轻嗤:“我虽比不得大姐端庄温婉,但表面功夫还是懂得的,至少我方才是向沈侧妃行礼来着。可是沈侧妃作为皇家妾室,连这点规矩都不懂。既成了皇家妾,就该守皇家的规矩。五姐品级在你之上,你却没有向五姐行礼,难道你进了宫见到贵人也这样无礼?哦,我忘了,三姐只是个妾,素日哪里有机会被召进宫?”
“你——”沈婵口口声声‘妾室’,分明是故意羞辱她。
她刚要斥责沈婵,沈妤却轻飘飘道:“三姐不必多心,都是一家子姐妹,七妹是与你说笑呢,就像我不计较你对我失礼一样。”
沈婵朝沈妗挑衅的笑笑:“五姐说的是,今日是家宴,就不要计较这么多礼节了,所以三姐也不会与我计较是不是?”
沈妗死死握着手,告诉自己不要生气。她勉强挤出一个笑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当然,七妹还小,我自然不会与你计较。”
沈婵笑容天真:“三姐真是宽容大度呢,和二姐一样……咦,今日二姐怎么没回来?”
沈妤道:“昨日永康侯府送了消息过来,二姐有病在身,今日不能前来。我倒是有心想去看望二姐,可是永康侯府的人说,二姐不愿见客。我想着,三姐和二姐关系亲厚,而且如今又是你的舅母,你若前去探病,二姐说不定会见你。”
沈娴如今在安家的处境不好,对沈妗没什么帮助,她才不愿意和沈娴套近乎呢。
沈妗强忍着怒气道:“此事我自有安排,不劳五妹费心。”
到了慈安堂,终于不用再听这些冷嘲热讽,沈妗向太夫人请了安,便离沈妤和沈婵远远地坐着了。
太夫人不理会沈妗,和宁王、景王寒暄了一会,就让沈明汮沈明洹以及许暄和陪着两人去别处坐了,沈序和沈庐自然也会相陪。
没了两位皇子,慈安堂的氛围轻松了许多,沈妘将舒姐儿抱到太夫人面前,轻声道:“祖母,您不觉的安家人的态度有些奇怪吗?”
太夫人握着舒姐儿的手,淡淡道:“就算她在安家过得不好,也是她咎由自取,与人无尤。不必管她,我只当没这个孙女。”
沈妘道:“我以为您会心软。”
“我倒是想心软,可我一想到俞姑娘因她而死,我这点心软就烟消云散了。”
沈妘颔首,又看了看与沈婵说笑的沈妤道:“祖母,过了年,阿妤就及笄了,关于她的亲事,我心里倒是有个人选。”
太夫人抬头看她:“谁?”
沈妘微微一笑道:“严家二公子。”
太夫人愣了愣,不置可否道:“洹儿与严苇杭交好,他的人品是信得过的,只是……”
“只是什么?”
太夫人轻叹一声:“只是他是皇后的侄儿,陛下对严家的态度又晦暗不明。”
沈妘在太夫人耳边道:“我听殿下说,宣国公有意致仕,交出兵权。而且,虽然严家是太子的母族,但是严家好像和太子并不亲近。”
太夫人能思忖了一会道:“以退为进,这倒是个聪明的做法。只是我却是不明白,宣国公才到中年,年富力强,一直掌握兵权,怎么突然就要交出兵权了呢?”
难道背后有高人指点?
沈妘摇首:“此事我也不知。宣国公主动向陛下示弱,想来陛下暂时不会动严家了罢?”
太夫人道:“若果真如此,严苇杭倒是个不错的人选。我原不指望妤儿能享无上尊荣,只希望她一生平安喜乐,若是能做个富贵闲人也很好。”
屋里正热闹着,便听有人报,吕家人到了。
*
宴席快开始的时候,沈妤从凉亭出来,原路返回,偶尔采撷几朵梅花,心情很是轻松惬意。
沈妤将一枝红梅插到紫菀鬓间,捂着唇笑了:“这样才好看嘛。”
紫菀跺脚,捂着脸道:“姑娘又欺负我。”
说着,她也采了一枝梅花戴在沈妤的发髻上,沈妤一躲,她扑了个空,更加着急了。
两人你追我跑,笑闹开来。
苏叶和云苓跟在后面,又是无奈又是羡慕。
正打闹着,突然从前面传来一道声音:“郡主还真是有闲情逸致。”
以往沈妤见到他都是一脸冷漠,除了幼时,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般活泼可爱的模样。
紫菀立刻停止了笑闹,规规矩矩向景王施了一礼。
沈妤将梅花交给紫菀,行礼道:“宁安见过景王殿下。”
多日不见,她好像又比以前漂亮了不少。景王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道:“宴席快开始了,郡主不过去吗?”
沈妤神色淡淡道:“多谢殿下提醒,宁安这就过去了。”
说着,就要从他身边走过。
景王笑了一声:“郡主一定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吗?”
沈妤停下脚步:“我想殿下误会了,您是天潢贵胄,皇子之尊,臣女这么做,只是出于礼数罢了。”
景王面容冷淡了几分:“你果真想好了,要站在宁王那边与我为敌?”
沈妤眼尾微挑,微笑道:“我想,有些话我早就与殿下说清楚了。”
“沈妤,你这么聪明的人,不会看不出傅贤妃和傅家的心思罢?”景王道,“傅家人分明想的是兔死狗烹,你帮助宁王只是为他人做嫁衣。宁王是傅贤妃的儿子,傅家是宁王的母族,你觉得宁王会偏袒傅家还是偏袒沈家呢?若你再执迷不悟,只怕将来沈家满门都会尸骨无存。”
沈妤回眸一笑:“那又如何呢?”
景王冷笑道:“宁王是什么人,我再了解不过了,沈家追随他,是没有好结果的。”
“那么沈家追随你就会有好结果吗?”沈妤道,“殿下,虽然我只是个女子,但也不是任你哄骗的。”
景王上前一步道:“我曾经说过,我喜欢你,若是你肯嫁给我,将来你自能与我并肩而立欣赏这大好河山,我又怎么会伤害你伤害沈家呢?”
沈妤余光一瞥,笑了笑道:“殿下,你说这些话不觉得虚假吗?别忘了,三姐可是你的侧妃,你与我说这些话怕是不合适罢?”
“你若是介意她,我自会让她消失在你面前。”景王没有任何犹豫道。
好像沈妗在她眼中只是个物件,可以随意舍弃。
沈妤面露冷嘲:“哦,殿下真的舍得吗?”
景王笑容带了几分温情:“与你比起来,她微不足道。”
沈妤喟叹:“殿下还真是无情,若是三姐知道了,一定会很伤心的,毕竟她对你可是一片痴情,为了你自甘为妾。”
景王哂笑一声:“她喜欢的并非是郁珵,而是景王,想利用我得到自己想要的。”
“殿下不也想利用我吗?”
景王表情一凝,道:“可我喜欢你,欣赏你也是真的。”
沈妤轻笑出声,过了一会才道:“殿下,我劝你不要白费力气了,也不要再与我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留着这些话对三姐去说罢。她现在可是户部尚书的女儿,你不该对她这样无情。”
“沈妤!”景王这下是真的恼怒了。
沈妤道:“没什么事的话,臣女就告退了。”
“你当真不后悔?”景王怒声道。
“若真相信了您的话,我才真要后悔呢。”
“好、好、好。”景王怒极反笑,“但愿郡主能永远这么有自信。”
说着,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假山后面,一截素色衣角飘了过去。
沈妤笑着叹息:“隔墙有耳,这话果然是没错的。”
苏叶走过来道:“姑娘,看来沈侧妃听到您与景王的谈话了。”
“就是要让她听见才好呢。”
紫菀担忧道:“沈侧妃一定会更怨恨您了。”
沈妤的毫不在意道:“我和她早就是仇人,她恨我恨得要死,多这一件不多,少这一件不少,不必担心。”
她故意让沈妗听到景王说那些话,那么沈妗只会更恨她,既然恨她,自然要想办法对付她,对付她就会给景王惹祸,她乐得看戏。
苏叶道:“奴婢会保护好姑娘的。”
一朵红梅在她指尖被碾碎,沈妤一扬手,便零落成泥,梅香越发浓郁了。
她勾唇一笑,声音很是轻柔:“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宁王殿下也有听墙角的爱好了?”
几人回头一看,却是一身华服的宁王。
宁王拂了拂广袖的褶皱,从假山处走出来,朗声笑道:“方才见宁安和三弟在谈话,不便打扰,只能躲在里面,宁安可不要怪我。”
沈妤笑道:“殿下身份尊贵,我怎么敢怪罪您呢。”
她给紫菀使了个眼色,紫菀带着云苓下去了,苏叶远远地守在后面。
宁王笑笑:“三弟是个极为精明的人,他一定是察觉到我躲在里面,故意说那番话挑拨沈家与宁王府、傅家的关系。”
沈妤笑容微冷:“我并未上当,所以殿下看的还满意吗?”
宁王笑容一滞,一瞬间恢复如常:“宁安果然是冰雪聪明。”
这句‘冰雪聪明’到底指的什么,他并未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