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玉昨天帮秦惜和容恒从皇宫中赶车,他们两个的声音虽然低,可足以让他知道有些事情的真相了。他收拢起折扇,看着苏荣景怀里的骨灰罐,看向他们兄妹二人,“你们决定怎么办?”
“让爹娘入土为安。”苏荣景道。
秦惜也点点头,她也赞同。她之所以没有把爹娘和嫂嫂埋葬,为的就是等哥哥回来,她和哥哥一起动手,她相信,爹娘看到她和哥哥好好的,一定会欣慰的。
“葬在哪里?!”楚容询问。
秦惜和苏荣景对视一眼,两人异口同声,“山顶!”
秋意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聪明的没有多问。
一行人施展轻功飘上山顶,韩子玉带着容恒,苏荣景带着秦惜,楚容带着秋意。
秦惜窝在苏荣景的怀里,他体贴的用大裘为她挡住所有的寒风,哥哥的怀抱和以前一样,也不一样。
同样的宽厚温暖,却比从前多了一分坚硬。
山风凛冽,众人却也只用了一刻钟的时间就到了山顶。
兄妹两人从小经常爬到山顶看日升日落,两人知道山顶的最上方有一处空地。
苏荣景把秦惜放在地上,兄妹两个选了一棵青松下面的地方,开始挖掘。
他用长剑,用手,跪在雪地中,一点一点的挖掘着。地表坚硬冰冷,不多时他的手就一片通红,指甲处也裂出了缝隙,点点血渍从指缝间落下。秦惜红着眼睛,心疼的握住他的手。
“这样不行。”
“这是我唯一能为爹娘和瑜儿做的事情。”苏荣景第一次没有依秦惜,依旧顽固的挖着。秦惜咬住嘴唇,沉默的跪在地上,动手跟他一起挖。
“媳妇,我陪你!”
容恒也加入了进来。
韩子玉见此皱紧了眉头,他脚步刚动,秦惜就喝止了他,“韩子玉,这是我们一家人的事情,你别管了。”
一家人?
容恒动作微微一顿。苏荣景的动作也是一顿,他平静如死水的目光终于泛起了一点点的涟漪,沉默的看了容恒许久,继续手上的动作。
韩子玉脚步一顿,目光沉沉的看着他们,终究是抬起脚步,走远了。
楚容带着秋意也走远了,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守在这里,不让任何人有靠近的机会。
足足挖了一个时辰,三人才挖出了两个巨大的坑!
三人都已经是满手的鲜血,苏荣景小心翼翼的把两个骨灰罐放到两个坑里,又沉默的跪在那里,把方才扒出来的土一点点的推进坑里。
爹娘,我发誓,今生不为你们报仇,我誓不为人!
爹娘,你们放心,从今以后我一定守护好妹妹,不让她再受伤害!
填平一个坑,堆成坟!苏荣景又开始填另外一个,这一次,他的动作缓慢了许多,每推一把土,他脑海中便出现他和妻子的点点滴滴。从相识到相知到相恋,以至于到婚后的日子,他们每一刻都是甜的像蜜,也正是因为太过甜蜜,此时回想起来心里的伤痛才更甚。
他的瑜儿还有三个月就要生产。
瑜儿受了那么多苦,从最开始身子的不适到慢慢的对孩子的期待,他听过孩子第一次胎动的声音,他和瑜儿一起期待一起幻想过孩子出生之后的性别和长相。
他还记得她满身的血,那血仿佛无止无境,浸透了她所有的衣裳,可她还是倔强的,沉默的,抱住了赵淳!
只为了争取那么一点点的时间让他逃命!
瑜儿……瑜儿,我对不起你,这辈子你嫁给我是我最大的幸福,但是却是你最大的不幸。
瑜儿……你等我,等我把爹娘的仇都报了,等我看到瑾儿幸福了,我就来陪你和孩子。
如果有来生……但愿你再也不要遇见我!
几人沉默的堆起了坟,苏荣景从山壁上劈下两块石头,重重的扎在坟后,权当成简易的墓碑。
兄妹两人都没有在墓碑上题字的意思,弄好了墓碑,兄妹二人沉默的跪在坟墓前,容恒也跟着跪了下来。
“爹娘,原谅孩儿暂时不能给你们题字,等孩儿给你们洗清冤屈,还你们清白!到时候孩儿一定要让那狗皇帝下诏书亲自给你们道歉!”苏荣景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秦惜瞧着简易的墓碑,心中一片酸涩,她咬着嘴唇,沉声道,“爹娘,你们放心,从今往后,我和哥哥一定会相依为命,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会相亲相爱,你们不用为我们担心。嫂嫂,你放心吧,以后哥哥我来照顾,你一向对我最是放心的,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容恒也沉默的磕了三个头。
等祭拜完,容恒看向秦惜,“媳妇,你先旁边待一会儿,我和大哥有几句话要说。”
苏荣景诧异的看了容恒一眼,见他眸子清明,面色刚毅,哪里还有方才半点痴傻的样子。他眸子极快的闪过一丝了然,对秦惜挥挥手,“瑾儿,我也有话要和容恒说,你先找楚容和秋意说会儿话。”
秦惜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两个男人一起目光坚定的看着她,坚决不让她插话,秦惜叹口气,退后一步离开了。
只剩下两个人,有些话就方便说开了。
苏荣景目光复杂的看着容恒,率先开了口,“说实话,我没想到瑾儿最后嫁给你了!如果是五年前,我一定双手双脚的赞同这门婚事,可现在……”他摇摇头没有表态。
山风凄厉,寒风呜咽。
容恒于猎猎的寒风中身形不动,那种沉稳有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的稳重。他的长发长袍被寒风吹的鼓起来,目光却依旧平静。
他静静的看着苏荣景,轻声开口,“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但是我在这里跟你保证,你担心的事情一件都不会发生!”
“瑾儿是个倔强的姑娘,认定的事情就不会改变,今天她当着爹娘,我还有瑜儿的面承认了你是一家人,那就是真真正正把你当成了夫君来对待的,这大半年来我不在她的身边,甚至都不知道她还活着,这段时间你们发生了什么我都不知道。但是既然你是瑾儿选择的人,不管你为什么装疯卖傻,也不管你的故事有多么的复杂,我也愿意给你一个照顾她的机会。”苏荣景目光沉痛的看着两座墓碑,痛声道,“虽然她不说,但是我也知道他这大半年过的不好,她以前不是这样的,笑的时候很张扬,很鲜活,很容易感染人,可现在……她就算是笑也是压抑的。”
苏荣景的话被猎猎的寒风吹的很是零散,可还是一字一字的飘到了容恒的耳中。
“……瑾儿真正认定的人并不多,但是只要是她在意的人,她眼睛里就掺不得半点沙子,这一点我相信你也该明白。”
容恒苦笑,他已经深刻的认识到这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