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一愣,继而便明白了刘秀的打算,旋即,便只觉得哭笑不得:陛下啊陛下,若是您不亲自来,我一定会更感激您的!
阴识冲邓氏使了个眼色,邓氏便立刻往里先去了。
“次伯。”刘秀看到阴识,便极为亲热地叫了一声,“这才几日不见,你竟消瘦至此。真是……唉,李大夫,快上来给次伯也好好的号号脉!”
旁边那个白须白发的太医令听了刘秀的话,便立刻跑过来捉了阴识的手腕。良久,他才道:“陛下,阴家家主身子亏损的有些大,且得好好调养方能慢慢补起来。”
“需要的药材尽数从我私库中出,”刘秀立刻道,“务必将阴家家主身子调好。”
“诺,诺。”太医令慌忙道。
“多谢陛下抬爱,”阴识做出感动的样子来,“内已温酒,陛下请!”
“酒水什么的可晚些再至,先去看看君陵吧。”刘秀摆了摆手道。
“这……”阴识做出为难的样子来,“君陵病重,他屋内热气很足,且无法起身说话,只恐失了礼数。”
刘秀立刻道:“君陵乃我好友至交,况如今他正值病中,我并不介意。”
阴识还想说什么,只见邓氏身旁心腹丫头对着他使了个眼色,他心头大定:“阴家真是三生有幸,君陵也是万般幸运。陛下既不嫌弃,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唯剩对陛下的感动之情而已!”
刘秀被他拍的很舒爽,被迫来阴家看望阴兴的憋屈之气也散了不少:“走吧。去看君陵!”
阴兴的屋子果然很热。刘秀看了一眼床榻上的人,只见脸色苍白,紧闭双目,他便同阴识说了些安慰的话来。只等着太医令号完脉。
太医令号完脉出来,所言脉象微弱,尚看不清是何病症,为今之计最好也无非是静养。
阴识见过了关,心情便好了许多,诚心诚意要留刘秀吃晚食时,却被他拒绝了。
邓氏果然好计策,让人大冬天脱光衣服,又用冷水不断淋身,然后立刻换上干净衣物,躺进热的杀人,还厚的可怕的被褥中。如此极致的冷与热冲击,岂能未有病?
如今只是脉象有异,但再耽搁一会儿,太医令号脉便是风寒了。所以,这时机也是选的恰好,正好让太医令号不出来。
可惜,仍旧棋差一招。谁也没想到,这跟随了刘秀走南闯北,南阳人士出身的老大夫,竟已是郭圣通的人。
所以,注定便有了此刻在牛车上的一幕
“陛下,那阴兴仿佛有异,”太医令仿佛想起了什么,忙道,“陛下,那阴兴躺在那里,便出了汗。我看到,他脸上被汗水冲落的白脂粉,且那脂粉中有淡淡花香。冲掉后的皮肤,却不是那般苍白了。”
刘秀瞬时睁大了眼:“什么?阴兴的脸上竟然涂了脂粉?”
太医令李大夫点了点头:“难道,这也是一种治病的法子?我听闻,阴兴的病是个民间大夫治的。难道那是新的治病法子?若有用,若是能见到那人就好了。若是真有用,我倒想好好请教一番。”
他满脸都是对医术的追求和向往。刘秀却不如他想的那般单纯无害,他的脸色正越发难看铁青:“阴兴……阴兴……不行,我需要好好让人查查!”
阴识还不知道,他和邓氏苦心孤诣准备地这场戏早已被人揭开。刘秀回宫后,便立刻叫了人去联系埋在阴家的探子。这一联系,他才发现,原来早不知何时,这些探子已然被一个个的扔到了外院,对阴家的了解都极为有限了。
不过,纵然是这般,他也得到了一条消息:阴家今年冬季,用碳并不多,千斤尚未用完……
说实话,这真的不能怪阴识,他今年大半时候都病着呢。而且,就算没病,也不能为了装阴兴在家就放着钱烧啊,如今阴家都靠邓氏的嫁妆钱过日子呢。阴就当年把阴家铺子搞垮了几个,如今,他在雒阳城的铺子还没精力开起来呢。
不过,无论阴识有多不容易,对于此时的刘秀来说,那都与他无关。他在乎的只有一点,那就是,阴识可能骗了他!
刘秀生平最恨被人背叛,是故,他在发现这些疑点后,将领兵在外将领身边的精锐‘刺奸’抽调了一部分回雒阳城来重点调查阴兴之事。
在这里,也能看出他对阴家之事的愤怒。
结果果然不出所料,阴兴并不在雒阳城,而他最后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间,竟然是几个月之前了!刘秀经此一事,更加坚定了要发展壮大‘刺奸’队伍的决心。
“陛下,郭家大郎郭况数十日前也称病了,是否需要我等……”
“查!”刘秀咬牙切齿道,“必须查!虽然我并不觉得他会行这等事,但,给我查!!”
被阴家狠狠扇了一巴掌的刘秀,恶狠狠地拍着小几道。
一旁的程立低下头来,隐住了眼中的震惊……
刘秀这边暂且不提,先说郭况这头。
十日前,郭况同刘濞一行带着军队往密县行去,这一路走得极快。虽不像郭况同阿郑两人此次来河北般迅速,却也算十分勤勉了。
他们这边走得极快,阴兴那头故意放慢速度要等阴明,如此,即使阴兴一行较之郭况先走了七八日,但被郭况等人这么一赶,竟是渐渐赶上了。
阴兴是在昌邑等到了阴明。阴明被阴识叮嘱过,不许说阴家如今之事来扰乱阴兴心情。于是,便只说了阴识之计。阴兴以为大善,便让阴明提前至密县,找人秘密刻下石碑。埋于当年两军交战之古处,又做了记号。而他则再拖几日,等待阴明一切办妥,便立刻进入密县。
他们这计谋郭况虽然不知,但阴明行迹匆匆,却被阿郑看到了。郭况一时拿不清阴兴想要做什么,便命了阿郑一路跟随。而他则也找了个看金矿前需茹素几日的借口,拖着刘濞一行暂时宿在昌邑。
阿郑跟了阴明几日,见阴明偷偷弄了块石碑埋了。他待阴明前脚埋好,后脚便挖了起来找了一处隐秘之地再埋了。然后回昌邑去见郭况。
阿郑脚程比阴明快。于是等郭况一行已入密县,阴兴和阴明才带着他们的军队,往密县而去。
待到进了密县,夜深人静之时,郭况便同阿郑出来,去挖了那石碑,趁着月色,郭况看了眼那石碑上字,写的却是:‘赤九之后,瘿扬为主。’
只一眼,郭况便吓出一身冷汗来。
至此,他总算是大概猜出阴兴想做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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