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兄妹究竟在说什么?给本王讲清楚!”霍王狠狠一拍案桌,桌上的茶杯被震得发出响声。这圣旨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把菡嫣赐婚给薛少宸!而且听他们兄妹的口气似乎早就知道此事,居然瞒得如此严实!
听到圣旨之时,自己当真是怒火中烧,没想到自己有一日竟然会和魏国公那老匹夫做亲家。
霍王妃见他如此怒气冲天,连忙上前站在他身侧,讨好似的抚着他的胸口,婉约轻笑,“王爷稍安勿躁,有话好好说,身子最近本就不爽利,生气归生气,可总要顾着身子才是。”
“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霍王看妻子如此表现,瞬间了然于胸,眼眸中带着严肃。
霍王妃眉目轻扬,在霍王灼灼的目光中点头。
“你——!”在霍王即将发火的时候,霍王妃尴尬的看了看晚辈们,见大家都是大气也不敢吭的模样,知道菡嫣此刻心里必定是很难受。再说此时也不是发火的时候,便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咱们回院子里,我慢慢给你细说。”说完连推带拽的将霍王带到后院去,临走时对霍灏轩做了一个安抚菡嫣的手势,便消失在大家的视线中。
“菡嫣。”霍灏轩见此情形,朝自己小妹走去,长叹了口气。“大哥的确早知会如此。”
霍菡嫣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将事情从头到尾的顺了一遍。兄长回帝都,解除婚约,雷击昭明,自己出家,和亲……一切的一切,不自觉的抬头,略带嘶哑的声音的问道:“哥,你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为兄答应过你,让你与薛少宸在一起。”霍灏轩微微皱眉,他明白此时霍菡嫣如何想。“这才是皇上答应你嫁给他的唯一办法。”
霍菡嫣闻言低首,捂着嘴任凭眼泪夺目而出,难以抑制的哽咽。这才是皇上答应他们在一起的办法?让自己成为乾垣两国的和亲宗女;让皇上可以有理由的打压薛少宸;让薛少宸用军功和爵位换她。他们如今是可以在一起,可是自己却害他几乎失了一切。
见她哭得如此伤心,便是知道她将一切的因由都堆砌在自己身上,霍灏轩眼神中闪过心疼,走上前轻轻将她揽在怀中,宛如幼年一般的安慰道:“菡嫣,事情总要往好的方面去想,如今你们终可以相守,且再无束缚,便是最好。”况且薛少宸本身并不在乎这些,否则怎会甘愿如此。说实话,将妹妹交到这样的男子手中,他倒是欣慰莫名。
薛家宗祠
薛严如今正直挺挺的跪在宗祠前面,一脸平和的凝视着上方的诸多先祖牌位。
“逆子!你可知你今日做了多大的糊涂事!你竟以军功爵位来换取一女子,让薛家苦心经营毁于一旦,朝堂局势瞬间倒戈与旁!”魏国公手拿藤条,嗔怒得狠狠抽打在薛严的背上,藤条上带着倒刺,抽下来瞬间皮开肉绽,周边的侍从都不忍的转过身子。只见薛严脸色煞白,闷哼一声,斗大的汗珠便从额头上滴下来。“平日里老夫便处处纵容于你,没曾想竟然纵出个爱美人不爱功名的痴情种!早知如此,当年便不该让你去夺什么城池,更不该授你军权,也好过你今日如此任意妄为。老夫有你这般的逆子,叫老夫如何面对依附薛家生存的世家贵族!如何面对边城戍守的百万将士!”
他最气的并非薛少宸驳了他安排的亲事,以军功换取霍王府郡主,而是他竟然将自己手上的兵权还给皇家!如今国公府本应掌握的六成兵马,两成竟然回到皇家手中,从此以后在军权上国公府便再无优势,导致朝堂本应一边倒的局势瞬间翻转。
想到此处,手中的藤条再用力抽下去,薛少宸的背脊已然血肉模糊,便连藤条之上都满是血迹。
身旁人本想劝,见国公如此怒火,便大气也不敢出。只见汗珠滚地,片刻湿了衣襟,跪地之人眼眸平静却执着,“我自己的选择,将来如何由我自己承担。”
见他依然不知悔改,魏国公顿时怒不可及,想将藤条再抽下来,却在见到藤条的倒刺上隐现的血肉,将藤条狠狠一摔,厉声说道:“我绝不会承认,那霍菡嫣作为我国公府的儿媳妇。”他本打算让薛家与云王府联姻,整合两家兵马,让彼此各自扩大在朝廷的势力,可如今薛少宸进宫这一茬,让自己全盘计划尽数化为泡影。
自己还真没想到,三年过去了,自己儿子对那霍菡嫣心竟然还没过去,反而越演越烈,如此不可收拾,看样子那也定是个红颜祸水,勾得自家儿子魂都没了。
薛严咬着牙直起身子,那血肉和背上的衣物黏在一处,稍有微动便仿佛撕裂般,痛楚难当。眉目之间却毫无痛楚之色,甚至唇边还勾起一丝笑容,并且笑容越来越大。“父亲恐怕是理解错了。”紧紧的盯着站立在侧的魏国公,戏谑的笑道:“霍菡嫣是我薛少宸的妻子,却并非魏国公的儿媳妇。”自己可不希望将来菡嫣入门,掺和进薛家这些肮脏事,污了她的心性。“父亲老当益壮……若是不满少宸所为,不如再和您那小宠物生个便是,相信过个二十年,又会是父亲引以为傲的好苗子。”
“你!”魏国公见他眼眸中的嘲讽之色,再次捡起地上藤条,用尽力气抽了几鞭才解气,直到薛少宸难以承受的用手撑着自己的身子,背部再也没有一块好地方,才怒声开口。“是不是当真认为老夫治不了你?!”
“父亲不妨试试。”薛少宸感觉汗水从眉毛顺下,滑向睫毛,模糊了视线。滴落在地,瞬间地上便是汗渍和血液融为一体,浓得发稠。却依然不服输的撑着直起身子笑了两声。
魏国公目光隐现一丝战场上的阴狠之气,将藤条一抛稳稳的落在牌位前面的支架上,“你便在祠堂跪着,不到明日不得出来!”
待魏国公离开祠堂,贵富才着急的跑回去,将已经支撑不住的主子扶起来,“侯……”察觉到自己唤错了称呼,连忙改口。“少爷,您又是何必和公爷置气呢?”这受罪的还不是自个儿,哎,这血肉模糊的得多疼,还硬是不吭声。少爷从小对公爷便是这样,没半句好话,这可如何是好?
薛少宸只是垂着头盯着不知名的地方,似乎陷入过往的回忆之中,片刻之后忽然发出冰冷刺骨的笑声,显得异常诡异,似乎从深渊中冒出来,眼眸中透着极端的嘲讽。撑着地面打算站起来,满手是血汗交融的手掌却触碰到腰间系着的圆形玉佩,微愣之后轻轻摩挲着,再闭上眼睛拿在唇边,温柔的轻啄,想着那人语笑嫣然的模样,让人感觉似乎整个人都暖起来。菡嫣……接着紧绷的身子猛地松弛,逐渐失去意识倒了下去。
“少爷——少爷!”贵富面露惊恐的急忙唤道。“来人啊!快来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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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太医立在床前,小心翼翼的将薛严的外衣很有技巧性的小心拨开,衣衫底下触目惊心,背部肿成一大块,血肉外翻,有几处因为倒刺勾出来的血窟窿正在不停的渗出血液,连忙让药童将药箱打开,从中抽出金针在烈酒中浸泡片刻,熟练的在扎进穴位,将血流止住。再将止血散与消炎的药粉,满满的铺满背上,只见他背部倏然僵直,却未吭一声。心下暗暗敬佩,这薛严如今在整个神州,上至各国皇亲,下至黎民百姓,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特别是在如今乾国人心中,已与那传说中的垣国战神无异,短短三年却做到了穷尽乾国数十年都未曾做到之事。也不知为何魏国公怎会将他鞭挞至如此模样,倒让人不胜唏嘘。
“张太医,吾儿伤势如何?”魏国公见张太医叹气的模样,心下微紧。莫非果真是震怒之下,下得手太重?可是照少宸的身子,也应当是扛得住,怎会骤然之间便昏厥不醒。
张太医用止血带将他背部全部包裹起来,继而站起身来对着魏国公弯腰拱手,“回公爷,公子乃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病情来势汹汹,确实十分凶险。”
“旧伤?!怎么会有旧伤?”魏国公眉目一凛,略显慌张。目光扫视着床上的薛少宸,心下微疼。
张太医微微叹气,所谓伤在儿身,痛在父身,如论多么严厉总归是心疼的。随即解释道:“方才替公子诊脉之时,便发现他在数月前应是受过严重箭伤,之后又未好生调养以致落下病根,如今更是新伤旧患。下官用金针替公子缓解堵塞的经脉,再以雪莲作引,算是控制了病情,近些日子定要好生调养,万万不可再动筋骨。”否则……轻则将来都不可再动武,重则恐怕性命不保。
“好,老夫知晓。”魏国公颔首,拱手道:“还请太医近日便住在国公府,也好照看一二。”
张太医迟疑片刻,终于点头。“下官遵命。”作为宫里的首席太医,需要看顾当今皇上和太后的身子,可这薛少宸确实让自己敬重万分,忧恐出现意外,是以破例留下。
当霍菡嫣得知薛少宸受伤的消息,已经是三日之后。匆忙的从霍王府中跑出,来到魏国公府的门口,看着门口的侍卫倏然停下。脑海中浮现素言告诉她的市井流言,据说是魏国公将他鞭挞成伤,能让魏国公如此大动肝火,除却为了赐婚圣旨之外,也无其他原因。自己如此贸然上门,非但见不着薛少宸,还会被魏国公出言讥讽。自己虽然不惧,却不想在此时横生枝节,稍微想了一下,便来到旁边的高墙下,施展轻功越过院墙。谁知刚落地,便被黑衣暗卫发现。
“霍郡主?”黑衣暗卫疑惑的看着她。
听见熟悉的声线,霍菡嫣抬首,只见到银色面具,试探性的开口。“珏?”这也实在太巧了些。
只见‘珏’轻点头,“今日是我值守,郡主来找主子?”虽然是用着询问的语气,但是口吻中却十分肯定。
霍菡嫣颔首,担忧得皱眉:“他怎么样?”果真如流言中说得那般严重?
“郡主前去,一见便知。”珏略微犹豫,拱手回道。
跟着‘珏’有技巧的绕开守卫,踏进院子便听见里头传来嘶哑的咳嗽声,还是贵富的劝诫声:“少爷,您倒是把药喝了。”这不喝药,伤怎么能好呢!
“我说了不喝,拿出去倒掉!”接着从里面穿来‘飕飕’的穿衣声,贵富又急忙将药碗放下,跑去拦住自家公子,这伤才好了多少,就要出门!“少爷,太医说了,您可不能出门,这段时日都要静养,否则出门动了筋骨,若是落下什么隐疾,可就糟了!”
“话多。”薛严眉目一撇,衣襟穿在身上,将腰封束起,中衣便紧紧贴在背上,惹得全身微颤,轻微闷哼。
霍菡嫣走进大门,见到桌上散着热气药碗,再看向着急却毫无办法的贵富,不禁紧蹙娥眉。既然受了伤,便好生养着,这般又要去何处?缓步上前拍了拍贵富的肩。贵富正焦急着,感觉背后有人拍他,不禁烦躁得转身,一见是霍郡主,顿时惊呼。“郡——”霍菡嫣连忙将食指置于唇上,示意他别吱声。贵富瞬间了然的点头,面带欣喜的蹑着脚走出门去,随手将门带上。
“贵富,将外袍递过来!”里头的薛严正咧着牙,扶着墙缓解着背上宛如火烧一般的火辣疼痛,喊话的声音也有些僵硬。
霍菡嫣听见声音有些不对劲,立即走到屏风之后,便见到他倚着墙痛楚得青筋突起的模样,心中仿佛被人被利剑狠狠一绞,顿时有些发怒。“如此模样,你还想去哪儿?不要命了!”
靠着墙的薛严浑身一震,将痛楚低垂的头微微抬起,诧异的看着眼前的她,唇边勾起一丝魅惑的笑容,“你来了。”
“若我不来,你还能折腾自己到什么地步?”连忙将他扶在床沿坐下,不知他伤得如何,也不敢肆意查探。只得转身走到桌旁将药碗端过来,放在唇边试过温热之后,递给他,“赶紧把药喝了。”良药苦口,伤了不喝药如何能好?
这次薛严倒是很乖,伸手端起药一饮而尽,不过药的苦味让他微微皱眉,抱怨道:“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