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管家摆好灯后便离开了。不远处守候的陶初闻言,暗暗翻了个白眼:这姓沈的,可真是贼心不改、一如既往的厚脸皮。
顾宁远微微笑,神情微怔,似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沈浪不等王爷回答,握着小酒瓶干脆坐到王爷旁边的石墩上,以手托腮,自顾自继续道:
“在下可是早就把王爷当作好朋友了。”
她微仰下巴又灌一口酒,脸凑近王爷,被刻意画小画长的一双漆眸,直幽幽的盯着王爷,反问道:
“王爷可当我是朋友吗?”
顾宁远从来未试过被人,尤其是被一个男人如此的、反反复复、三番四次当面求友的。第一次是惊讶,这次……顾宁远开始认真思考了。
朋友。朋友的标准是什么呢?
太傅似乎没特意教过,皇兄也没特别提过,大概是没想到有一日会有人如此厚脸皮向顾宁远提出这种要求。
顾宁远不禁回想曾观过的书中所言——
书上说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却没说该是如何的类聚、群分。书上又说四海之内,皆兄弟也;礼尚往来,来而不往非礼也……可见书中也无定准。
回顾这几日的相处,顾宁远觉得,自己与这位沈公子,还是相处的很愉快的。且,他想起那支独独被沈浪和出下半阙的曲子……这位沈公子与自己的梦境,似乎有某种莫名的关联,他确实颇想一探究竟。
虽然,顾宁远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被众人包围、照顾着长大,但这几日,他开始觉得,有这么一个人在自己身边时不时蹦跶一下……
顾宁远想起一个个回柳亭的黄昏,令人懊恼的糖葫芦、熏熏然的酒香、还有某人输棋后一脸惊讶、挫败又不肯服输的表情……
垂睫思量一番,在沈浪炯炯的目光下,顾宁远轻轻点头。
沈浪欢呼一声,开心的站起身一拍手,又灌了一口酒,坐下。她双眼亮晶晶的,热切的看着王爷,一脸诚恳地得寸进尺,邀请道:
“所以,王爷可否给朋友个面子,改日与我一同逛逛鄙人的三家小店面,蓬荜增辉一下?”
听了许久,终于听到谈话目的,顾宁远被逗笑了。
他发现,这才是沈商人的思维套路——
无利不起早、无益不私聊、无事不登三宝殿……都不足以形容此人。
顾宁远细想着,这位沈公子,实在与众不同。
虽是逐利,这人却又好行小惠,讲求你来我往、童叟无欺、平等买卖,总要人心甘情愿,是以并不让人讨厌。
知晓套路,又见沈浪此刻犹如小狗般热切期待的眼神,顾宁远黑眸弯起,一时不愿答应的太容易,故意的,作出一副沉吟的样子。
沈浪等了一会,表情果然变得急了,晶亮的双眸一眨一眨,开始透出些许的不解、不自信、又不确定。
顾宁远憋住笑,直见沈浪要忍不住再出言说服时,才矜持的开口道:
“好。”
太好了!
沈浪喜得一跳而起,把最后一口糯米酒喝完,欢快的举高双臂、连连转圈。
顾宁远看着兴奋过度的沈浪,微微笑出声。
月色如水洒落庭院,星明,风微,花园内树声沙沙。琉璃灯朗照,石桌上棋盘摆的整整齐齐。
白衣少年坐于一方石墩上,碎玉流珠般眼眸映入星辰亮色,映入眼前乐得不停转圈、欢呼雀跃、喜不自禁的绿衣少年。
如此星辰如此夜,无限静谧,又无限美好。
沈浪高兴得转了几个圈,才摇摇晃晃的停下,倒悬酒瓶,滴酒已无。沈浪头昏脑涨的、玉瓶随手一抛,用力过猛,瓶子飘了一个高高的抛物线,飞出院外了。
顾宁远被这人酒后无素质的行为震惊了,正要出言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