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骞一下午哭了两场,眼睛有点红肿,葡萄也不剥了,只顾拉着叶涛的手,就像唯恐被扔掉的小孩子。
叶涛走不开,便支使顾九清再去拿条毛巾把冰袋裹上。
“没必要,他又不知道冷热。”顾九清嫌麻烦,直接把人按倒在床上,冰袋“啪叽”一糊,齐活。
周子骞看不到叶涛,手就抓得更紧了,嘴里含含混混的叫:“叶涛……”
顾九清正想挤兑他两句,就听叶涛问:“这么说你当初自杀是为了把身体让出来?”
顾九清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支吾了两声才道:“虽然这样解释会比较合情合理,也不会暴露我的蠢,可事实上我就是那么蠢。”
顾九清转世托生本就是逆天之举,神魂又与凡人有异,自然不能堂而皇之的经地府入轮回,而且为了避免被阴差察觉,他在遁入人间界前便封闭了五感六识,所以他转生成人之后是没有前世记忆的。
如同白纸一般的新生儿降生在周家,在那种复杂的环境里长大,因为自幼身体孱弱,缺少同龄玩伴,渐渐养成了孤僻不群的性格。对于周云溪而言,周云阳的出现就像灰白色世界的一道彩虹,明艳惹眼。周云溪不知不觉间被吸引了,怯怯的试探性的慢慢靠近,竟然被温柔的接纳了,这样他如何不欣喜?如何不恋慕?
周云溪对周云阳的感情虽然青涩懵懂,却也真诚纯粹。所以在忽然得知一心喜欢着的人从始至终都在骗自己时,周云溪很伤心,也很受打击。一时间满脑子都是,我活的这么辛苦,喜欢的人还不喜欢我,活着有什么意思?
“周云溪的死,严格来说和你没有关系,而且还差点坏了大事。”顾九清爪儿欠,说话间把冰袋拿了起来,和茫然的周子骞对视了一眼,把冰袋翻了个面“啪叽”一下扣了回去,顺便用力按了按那管挺的有些碍眼的鼻子。
叶涛精致且淡漠的脸上浮现出一点类似于无语的神情:“我真搞不懂欺负一个弱智有什么乐趣。”
“你想着他以前干的那些损事儿欺负他就能get到我的点了,要不要试一试?”顾九清兴致高涨,卖力的怂恿,“来来,试一试,你随便说句‘不要你了’什么的,他就能哭的稀里哗啦。”
叶涛哭笑不得:“算了,哭了还要哄,我别给自己找累了,还是接着聊你怎么差点坏了大事吧。”
“哦。”顾九清颇感失望,把腿脚收到椅子上,盘膝而坐,用手托着下巴,接着前话道,“简单来说就是死的不是时候。”
叶涛略一揣摩就明白了:“你的死不在玄衣预料之内?”
“嗯。”顾九清苦笑道,“虽然从我在周家出生起,玄衣就守在我身边,同时也关注着你的动向,可世事无常,谁也不能保证几十年里不会发生任何变故。而且我是偷偷托生的,判官那里都没有我的生死簿,没人知道我的寿数,也没人知道我这一世人生会遇到什么事,发生哪些变故,比如说被绑架之类的。”
“至于你的命数,虽然注定阳寿不过天命,但枉死之人的生死簿比较特别,负责这些的那个判官又是个拿事儿当事儿的老顽固,我的面子都不卖,何况是我的手下了?玄衣打听不出你的寿数,占卜术还不忒好,只能尽量盯紧点。”顾九清顿了顿,为部下说了句公道话,“占卜术好也没用啦,据我之前的观察,你属于那种倒霉倒出一百零八式的倒霉鬼,出门打个酱油都能被流弹崩死,别说玄衣算不出,连我都拿你出其不意的死法没辙没辙的。”
顾九清揉揉叶叔叔的头发,以示疼惜,被哭笑不得的叶叔叔拍了下猫爪儿。
“简而言之,从你枉死到玄衣得到消息,再到招来你的魂魄,花了差不多三个月时间。玄衣原打算招到你的魂魄之后,先把你拘在摄魂帆里,再把我的一魂一魄抽离出来,以保证肉身完整无损。谁知道我竟然在她为你奔走的时候自杀了,弄得她措手不及,差点功亏一篑。”
叶涛客观道:“辛苦玄衣了。”
顾九清回他一个“谁说不是呢?”的眼神儿,继而道:“虽然玄衣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可我只要一想自己那些年犯过的蠢被她一点不落的看在眼里,我就羞愧的无地自容。”抬爪儿抬手拦住眼睛,“真想让她抹掉那段记忆,可她成了我妈,我没法颐指气使的命令她。”
为了给顾九清塑一个合适的肉身,玄衣与一只千年大妖结下珠胎,又化了自己半颗内丹,折了几千年的道行,于情于理,顾九清都没法再把玄衣当成单纯的部下看待了。
“我刚出生那会儿只有周云溪的记忆,不知道她是谁。她对我好,能听懂我说话,我不开心的时候,她还会开导我,我就把她当成半个妈了。”顾九清一脸复杂,“我第一次喊她豆儿妈的时候,她都笑出声儿了,我猜她当时在想,被你差使了这么多年,终于翻身了,让老娘笑一会儿2333~~~~”
“2333?”
“就是哈哈哈。”
叶叔叔厚道,忍住了没笑:“你想太多了,兴许她只是听自己生下的孩子叫她妈妈感到欣慰,那是母亲的本能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