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来的不会来,该来的躲也躲不过,小安就是个例子。”周子骞说话时并没有抬眸去看刘恒,似乎也没有留意囚室里没了声响,“坐吧,陪我喝一杯。”
刘恒枯立半晌,满腹忧虑的坐在了周子骞下首,只见自家老板优雅至极的轻晃着酒杯,视线萦绕着杯壁,也不想到了什么,牵起唇角展开一个浅笑。只是那双微微弯起的眼睛却令人察觉不到一丝半缕的开怀,反倒觉得他寂寞难过。
“为了搜集这些酒我花了很多心思,为的只是博他一笑,可酒还没来得及送出去他就走了。”周子骞轻语喃喃,不像在说与人听。
都说最美不过情人泪,可在周子骞看来,再动人的情人泪也不及那人一个浅笑。可他偏是个不爱笑的人,悲喜怒嗔全部放在心里。不露声色的疼惜,不露声色的成全,不露声色的死心,最后留他一个人在这里独饮这杯自己亲手酿下的苦酒。因果循环,辗转相续,安呈轩有安呈轩的报应,他周子骞也妄想逃过。
刘恒越来越看不懂这个还要小上自己几岁的老板,自从孙少爷“过世”之后,他的心思就更让人捉摸不透了。本可以利用完就置之不理的苑非母子,他偏要担着被人告发他绑架的风险保护起来;本该慎重对待的安家人,他直接绑来关到现在。外面闹的纷纷扬扬,他却不急不躁的听着安呈轩的叫骂威胁喝酒。难不成真要把安家少东弄成植物人躺足四十天他才满意?这不是疯了吗?
眼见老板四平八稳,甚至对着酒杯走起了神儿,刘恒实在按捺不住了。他放下那杯无心品咂的美酒,换了一个身份劝说:“子骞,别再等了。云溪心地善良,又是信佛的人,就算不能原谅害过他的人,也不想你为他弄出人命。更何况这人还是……”话音顿了顿,继而说道,“就算安家不足为惧,罗家总要顾忌吧?罗总的人跟了咱们两天了,要不是杨子他们谨慎,今天说不定就跟到这来了。自从云溪出事之后,罗总就和你犯心了,谁知道他盯着咱们是想对付谁?”
“我不是说了吗?该来的躲不掉。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罗东针对的人是我,不是“我们”。就算我真的折进去了,你也不用慌,公司和家里我都安排好了。”周子骞终于将放在杯子上的视线移开,看向了欲言又止的刘恒,“更何况周家后继有人,资质不比我差,只要你们用心扶持他,要不了几年他就能独挡一面。”
多疑多虑的人防心必然重,周子骞虽然交游广阔,可能让他推心置腹的人少之又少。如果不是跟随他多年,且与他同坐一条船,他也不放心把培养继承人的事交给刘恒。
“……我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习惯用微笑掩饰思虑的刘恒忍不住叹了口气,“你用了将近十年才坐上这个位置,费了多少心血,受了多少为难,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怎么舍得拱手让人?而且那人还是他的儿子,你这样做不等于功亏一篑吗?”
“以前我也舍不得,可有了更舍不下的东西就什么都舍得了。”这话说的轻描淡写,活像是他现在所坐的位置只不过是把摆在高处的椅子。他坐在那里才发现,这把椅子只是看着华丽诱人,并不值得他罔顾所有去换。
于是一路相随看着他披荆斩棘倾注无数心血才坐上那个位置的刘恒越发看不懂他了,静默无言半晌,不被理解也不期望被理解的男人轻笑说:“凡人俗事,不值得刘特助费心琢磨。”
刘恒不好再就这个话题多说什么,摇摇头把酒拿了起来:“陪您喝酒也算加班,早喝完早收工,您也省点加班费。”
周子骞莞尔,与变着法儿催促自己放人出来的助理碰了碰杯:“辛苦了。”
喝完杯中酒,周子骞拿起了手边那盒与这里格格不入的牛奶,边慢条斯理的拆包装边做吩咐:“多宁,进去看看,如果他能撑住你就招待招待他再带他出来,状态很差的话就算了,我还有话问他,别让他晕过去了。”
可算等到他松口的刘恒比守在楼梯旁的专业保镖行动还迅速,拿上钥匙就出去了。
用来关人的房间是一间独立的藏酒室,虽然在此之前一直空置着,但也装有控温设备。刘恒明智的少说了一句,没告诉老板这个房间的照明用电和控温用电不是同一条线路,不然依照周子骞那“精益求精”的做派,很可能让人调低室温,给安公子打造一个能和叶涛被囚禁时一模一样的环境。
多宁将拉下的电闸合上,漆黑的藏酒室终于有了光亮。躺在墙边的安呈轩有气无力的动了动,眯着眼睛去看进来的人。因为无法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干涩的眼睛立即噙满了泪水,他的视野里只有两个影影绰绰的轮廓,辨不清两人面目。
见安呈轩还有意识,刘恒不由松了口气,跟着手疾的拉住了要上前的多宁,低声道:“干什么?真想他死在这不成?”
过重的心理压力和脱水引起的不适已经把安呈轩折磨的爬起来都难了,往日趾高气昂的人如今像条将死的病犬一般,如果再照周子骞的意思给他一顿拳脚,他再如何正值英年怕也只能英年早逝了。
多宁也压着声音回:“没有,我把他带出去。”
刘恒这才放开多宁,正想着这个跟过孙少爷且重情重义的手下难得没趁此机会出口怨气,就见他拎死狗似的拎起安呈轩,抓住他的后腰一矮身,重重的把人扔在了肩上。
空了三天的肠胃冷不丁遭受这种积压,安呈轩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厥过去,本就难看至极的脸色瞬间青了,倒挂在多宁肩上呕了起来,胃液胆汁淋了多宁一身。
刘恒把到嘴边的喝止咽了回去,淡道:“活该。”
操你俩大爷!多宁暗骂一句,咚咚咚的扛着人出去了,来到品酒室把还在干呕的人往椅子上一撂,简直跟卸生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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