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时真是那样喜欢这个人,不管他说什么他都信,他都听。就连连采玉不和他相好,他也就是偶尔去南风馆解决自己的需要。甚至有一次喝醉了,回家后走错院子,把薛嘉当成了连采玉,施暴了好几回,清醒后他看都不敢看床上昏迷过去的那个人,直接就跑了。也不知道当时薛嘉是什么心情。
连采玉一直在言语上暗暗蛊惑他要和大哥争夺,自己掌握顾家,那时他就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虽然他最后也没理解了连采玉的“深意”,但却由此想起了要学着理家,学着像大哥一样做生意,自己撑起一片天,让连老爷好好看看,最后自己能休了薛嘉把连采玉娶进门。
大哥大嫂一向疼他,听说他想学着做生意,就把家里最盈利的玉器古玩那块让了一部分出来,还给了他好些人手,大哥还送了他两个心腹。没想到最后就是因为他,害死了顾家一家!
连采玉给他介绍了另外一些更赚钱的供货商,他完全没有怀疑,直接推掉了顾家的老人脉,搭上了连采玉这条线。最开始果然是盈利多了,大哥大嫂看他能行,便放手让他去做。慢慢的,连采玉开始给他介绍卖海上货的商人。海上货是暴利的行业,就连顾家也很少和这个沾边。他那时真是迷了心窍,也不想想真有暴利的机会,连采玉怎么不先考虑和顾家竞争的连家,怎么先考虑顾家?账上一再多出来的银子,父兄的赞赏,外界的追捧,这一切都让他昏了头。在连采玉的蛊惑下,他悄悄拿出了顾家几乎所有的货款,想先购买住最新来的一批海上货。如果事前他又和父兄先商量一次,哪怕一次,也不至于让顾家落到后来的地步。然而太想出风头,太想证明自己的能力,事实上还不够老练的他,把这些银子拿了出去,一次性打了水漂。
接下去,顾家就兵败如山倒。货款供应不上,顾家的古玩玉器生意和丝绸生意断了篇,不知道那些钱庄里从哪里听说了顾家的大宗银子已经打了水漂的消息,都不肯借钱给他们周转。他们只好卖了自己库里的陈年积累来运转。然而顾家毕竟是百年大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本也不至于一败如此。可这次,顾家的直系亲家殷家的饭楼里出现了大批食客中毒的现象,偏偏还和顾家挂上了关系,殷家顾家的所有人都被下狱。
当了这个时候,就连他也终于明白,这是有人在刻意栽赃陷害!
这就是一个整整布了七年的圈套!
贪婪的云城城主早怀有野心,想要吞并顾家殷家两家的财产,奈何一时间无从下手。七年的时间,足够他掌握云城的势力,联合连家,给两家里安插自己的心腹,抽空顾家的银子,设计陷害殷家。
他们是被陷害了,可他们求告无门,只能眼睁睁地看两家身陷囹圄。最后他顾怀裕只能眼看着老父因为疾病发作死去,大哥、嫂嫂和大哥那两个孩子被毒酒毒死,殷家几个直系也都被弄死,只留着一些不是直系的人被放了出去。
原本他也该是中毒死掉的,然而中毒昏迷后醒来却在乱坟岗。他做成乞丐模样回城,却只得到消息,说是关押顾殷两家的牢狱失火,两家直系都死在了里头。因为他和薛嘉不是关在一处牢房,两年后一个极其偶然的机会他才知道,原来独独剩下他没有死,是因为薛嘉把自己委身于一个牢头,再加上那个牢头觉得他顾二就是一个纨绔,对城主没什么威胁,才换得那个牢头私底下用一具死人的尸体换了他,把他扔进了乱坟岗。
其实那个牢头也没有想错。如今他要什么没什么,再加上是觉得自己害了顾家,沉重的愧疚将他打垮了,他没有力气再报复回去。他在云城听说的最后一个消息,就是连家的小公子风光大嫁,嫁给了城主的公子。
逃离了云城后,他来到人口较少、经济一般的陶城,像一个真正的乞丐那样,整日蓬头垢面,苟且度日,有时候在水里照见自己,他都觉得认不出这是谁,好像那个风光一时的云城顾家的二公子,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直到他在陶城再次遇到薛嘉。
第3章傻子
他在陶城遇到薛嘉的时候,薛嘉已经变成了一个傻子,见人也不说话,只是萎缩地低着头,看见人给他吃的就会傻笑,和这些年来他偶尔见过薛嘉的几面大不一样。
他震惊地盯着这个突然出现在陶城乞丐窝和乞丐没什么区别的傻子,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明明薛嘉也没有死,被放出大牢后完全可以再回到薛家生活,他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一个乞丐?怎么会......变成一个傻子?
他怔愣愣地走到薛嘉面前,跪下来扶住他的肩头,就看见薛嘉肩膀一缩,往墙角挪了挪,头也没有抬,埋在阴影处的脸上有着害怕的神情。
一个乞丐上来戳了戳他,对他笑了笑,他不认识,不是这个乞丐窝里原先的乞丐:“兄弟,你别动他,他先前受了点罪,现在看见人就害怕。”
他撩了把头发,怔怔地问:“他不是云城顾家二公子的夫郎吗?怎么弄成了这幅样子?”
那个乞丐看着他的脸,忽然愣在了那里:“你,你,你不就是顾怀裕吗?”
他疑惑地看着乞丐,对方认识自己?
还没来得及说话,乞丐一拳抡到了他脸上,力气很大,他想左脸大概都青了。他虽然现在成了乞丐,还没有这样无缘无故地被人殴打过,心里有火,正要打回去的时候,角落里的薛嘉像是注意到了两个人,盯着他看了一眼,扑过去拦住那个乞丐:“不要打他,不要打他。”
那个乞丐眼圈忽然就红了:“少爷,你就算成了个傻子,怎么还是忘不了他?”
少爷?
这个称呼终于让他觉得有点耳熟,他隐隐想起来这个乞丐是谁了。这个乞丐原本是薛家给薛嘉陪嫁过来的一个小厮,叫阿北还是阿贝的。他平时几乎都不踏足薛嘉的院落,连薛嘉本人都很少关注,更别说他身边的人了,刚见到甚至都不觉得他眼熟。
那个阿北猛地回过头来,恨恨地盯着他:“你害了我们家少爷一辈子还不够,他都这样了,你还要欺负他吗?”
他嘴唇抖了抖:“薛嘉他......到底怎么了?”
阿北像是被刺激了一样,看了一眼四周,发现眼下周围没有别的乞丐,就一把拉开了薛嘉脏兮兮的衣领子,里面全是隐隐青紫的痕迹。虽然淡得有些不怎么看得出来,但他还是一看就知道那是什么。
他身子都跟着打了个寒颤,就好像到了隆冬腊月一样,冻得他甚至说不出话来:“薛嘉......他,他......”
到底没敢再问下去。
阿北不理会他问没问,直接揪着他到了这个乞丐落脚的破庙的另一角,一脚把他踢在地上,开始骂骂咧咧地向他诉说薛嘉后来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