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可能会说这种话?”温逸兰没好气地白了眼裴元歌,忽然想起秦祈昀刚才哭着时说的话,眉头微微皱起来,如果没有人在秦祈昀耳边说这些话,那秦祈昀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裴元歌也在思索。
如果说秦灏君有妾室的话,或者还有可能是那些妾室在中间捣鬼。
但据裴元歌所知,因为秦家门风清明,温逸兰又是下嫁,又得公婆和夫君喜爱,所以秦灏君一直都没有妾室,就连温逸兰怀孕时,秦灏君也没要通房丫鬟,乐得温夫人只说找对了女婿。既然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妾室通房,秦祈昀是秦府的嫡长子,万千宠爱于一身,又有谁会在他耳边说这种话?
“温姐姐,我问句话,你别嫌我唐突才好!”裴元歌道,“嗣儿的奶娘是怎么找来的?”
“你觉得奶娘有问题吗?”温逸兰是直爽,却并不傻,又嫁为人妻三年,倒一下子就明白了裴元歌的意思,摇摇头道,“不会的,嗣儿的奶娘是婆婆找来的,是个寡妇,儿子也在很小的时候就夭折了,所以她对嗣儿特别好。再说,她是寡妇,又没了儿子,这辈子也就没了依仗,只能靠着嗣儿,嗣儿越好,她将来的晚年越有依仗,又怎么会教嗣儿哭闹不休的?”
“我只是觉得,这个奶娘和嗣儿之间会不会太亲近了些?”裴元歌有些疑惑地道。
温逸兰笑着道:“她奶着嗣儿的,嗣儿哪能和她不亲近?”
“温姐姐!你没看到吗?刚才嗣儿哭的时候,连你哄着都没用,可奶娘就能够把嗣儿哄住,竟比你这个亲娘还要管用,是不是太逾矩了?”裴元歌柔声道,“我知道温姐姐心思好,不过我担心,奶娘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又照顾嗣儿久了,会不会把嗣儿当做她的孩子,这种感情深了,便逾越了本分,反而不喜欢嗣儿跟你亲近,所以在嗣儿耳朵边说些有的没的,让你们母子离心,这样嗣儿会更加亲近她?”
她原本也不想把人心想得如此之坏。
但是在关州那三年,她随着母亲和郑夫人到士绅家族去做客,见多了高门中孩子和母亲不亲近,反而和奶娘亲昵得很的情形,难免为温逸兰忧心。而且……。泓墨和柳贵妃的前例犹在,清楚明白地告诉她,有时候母亲的独占欲和嫉妒心有多可怕,不由得就将事情往最坏的方面去想。
温逸兰沉默了,脸色也微微阴沉下来。
虽然直爽善良,但她毕竟是个母亲,怎么能够容忍有人想要强夺她的孩子?沉思了会儿,温逸兰脸上又露出笑脸,道:“这个奶娘是我婆婆找来的,我不能够贸贸然地就将她换掉,总要更谨慎些,免得婆婆多心。不过元歌,这次我真的谢谢你,我会注意这件事,待会儿回去就让丹碧去看着奶娘些!”
“只要温姐姐不嫌我多事就好!”裴元歌笑着道。
看到温逸兰如今行事沉稳,懂得顾虑婆婆的心情,不再像先前那般横冲直撞,她也为她感到开心。
“咱们姐妹一场,我还不知道你吗?你这样说,太对不住我了!”温逸兰笑吟吟地挽了裴元歌的手臂,道,“你是不知道,做媳妇跟做姑娘全然不同,要顾及的事情太多,这还是我公公婆婆都是讲理的人,这些年也有些磕磕绊绊。我算明白你当初对我说的话了,娘为我选了夫君这门亲事,当真是用心良苦!我这样跟娘说时,娘都哭了,说我终于长大了!”
早在提到嗣儿奶娘前,裴元歌就示意温逸兰将身边的人都遣开,如今只剩她们姐妹二人。
“温姐姐能明白这些,我就不用为温姐姐以后担心了!”裴元歌道。
温逸兰也笑了:“可不是吗?现如今我回娘家,二房三房那些堂姐堂妹表面上似乎觉得我嫁给夫君很掉身价,可是我听得出来,她们都对我羡慕得紧。说到这里,我告诉你个有趣的事情,温逸静你还记不记得?当初父亲曾经有意把她许给五殿下做侧妃,后来五殿下出了事,家里都庆幸。结果,温逸静果然因此把心养大了,娘给她找了几门亲事,她嫌门第低,说娘刻薄她,跟这父亲又哭又闹,被爷爷知道,把她和父亲好一顿骂,让娘不用再管她的事情,娘乐得撒手不管,任由父亲折腾。结果高不成,低不就,到现在十七岁了,还没许下人家!你知道她现在盯着谁不?”
“谁?”裴元歌问道,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
温逸兰伸出七根手指,又伸出九根,道:“盯着当今七殿下和九殿下,一心巴望着去做侧妃,偏父亲不但不管教,还说她有志气。也不想想,那种人家是好嫁的吗?七殿下是柳贵妃亲子,九殿下是柳贵妃养子,如今在皇上跟前红得发紫,凭她也能高攀得上?再者,爷爷也绝对不会同意,我就看着他们折腾去!”
果然!
裴元歌撇撇嘴,却没有说什么。
“对了,你的两位姐姐呢?”温逸兰问道,“我知道你大姐姐过世了,二姐姐嫁到了关州,可是你三姐姐呢?怎么也不见人?”
“在京城的时候,父亲就为三姐姐订了亲事,就是当时父亲很喜欢的万关晓万公子,等到二姐姐婚后,三姐姐也就出嫁了。”说到这里,裴元歌就忍不住冷笑,当初万关晓和裴元容做出那种事,父亲不得不应了这门亲事,对两人已经大为不满,结果父亲到关州后,万关晓以为父亲失了圣心,竟然想要悔婚,父亲寻了人脉,卡了万关晓的升迁,逼得他只能应婚,换了庚帖,等到裴元巧出嫁后,就立刻打发裴元容嫁了。
但经此之事后,对于万关晓和裴元容,父亲已经彻底失望了。
照父亲的心思,既然万关晓为人如此恶劣,裴元容又心思简单,嫁过去只有吃苦受罪的份儿,宁愿养着裴元容一辈子不嫁也不想结这门亲事。偏偏裴元容也以为裴府就要失势,见万关晓官运正亨通,反而不想放手,哭着闹着非要嫁,让父亲失望之极,这才想办法逼迫万关晓答应这门亲事。
结果,就在换了庚帖,六礼走得差不多,只等裴元巧出嫁后就要定婚期时,却又出了事端。
原因在于裴元巧的亲事,当时父亲刚到关州没多久,和郑家最熟,两家人经常走动,结果郑家嫡长子见过裴元巧后,很喜欢她的乖巧柔顺,却又不懦弱,有主见,便告知父母,想要娶她为妻。郑叔叔和郑婶婶和父亲关系好,也喜欢裴元巧,因此竟不介意她的庶女身份,向父亲求娶,父亲自然应允。
郑大公子年少有为,又是一州刺史的嫡长子,比万关晓强千万倍,让裴元容眼红得几乎发狂。
她便跑到父亲跟前哭诉,说父亲偏心,说裴元巧不如她,非要父亲把亲事换过来。当时她和万关晓的亲事已经彻底定下,再加上她又出了那种事情,居然还敢这样说,父亲坚决不理会她的无理要求,将她关在屋内,等到裴元巧出嫁后,便打发她嫁给万关晓。
经过这些事情,父亲对裴元容彻底灰了心,她嫁人时的嫁妆连裴元巧的一半都不到。
结果,新婚后,万关晓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裴元容想要换婚的事情,气得暴跳如雷,将裴元容打了一顿不说,还当即就娶了一房妾室入门,裴元容自然恼怒,两边闹得不可开交,又想起父亲,要父亲为她做主。结果父亲却说这都是她自己选的,压根就不理会。
这次裴诸城入京如今,亲朋好友已经通知得差不多,偏没告诉万关晓。
而万关晓也不可能丝毫不知道父亲入京述职,但他就当做不知道,也不曾上门来拜访,两边都当没这门亲戚。
温逸兰自然不知道其中的是非,只是笑道:“既然你姐姐们都已经出嫁,也该轮到你了吧?元歌,你今年都十六岁了,就算雪姨和裴叔叔疼你,想要多留你几年,如今也该议亲了才是。他们那么疼你,肯定为你千挑万选,怎么样?有没有选定哪些人家?如果是京城的,我倒可以帮你打听打听!”
“温姐姐!”裴元歌跺着脚喊道。
温逸兰笑得前仰后合:“之前打趣我的时候面不改色,怎么,说到自己的亲事就害羞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聊了聊头发,正色道,“不过我是说真的,元歌你这样好,总该配桩十全十美的亲事,更要早早相看,免得好人家都被挑走了!”
这话裴元歌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只能装作害羞不说话。
就在这时,石砚忽然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对着裴元歌匆匆行礼道:“四小姐,前院来了位张公公,说有旨意要宣给四小姐,让您快些到前院去,奴才还要去找夫人,就不多耽搁了。”说着,又飞也似的跑走了。
“圣旨?给元歌你?”温逸兰有些莫名其妙。
裴元歌却想起泓墨之前说的话,已经隐约猜到圣旨所为何来,心猛地乱跳起来,握住胸口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想要上前,脚步却突然有些发软,一个趔趄,几乎跌倒在地,好在温逸兰扶得及时。
见她面色猛地变了,温逸兰却误会了,忙安慰她道:“元歌你放心,不会是宣你入宫为妃的旨意。这些年,皇上那里根本就不许任何人提到你,绝不会宣你入宫的!别担心,我陪你一起过去。”三年亲那些甚嚣尘上的谣言,她也知道得很清楚,以为裴元歌是担心会入宫为妃,一时间急着安慰,连措辞都忘了修饰。
知道她误会了,裴元歌微微一笑,却没有解释。
到了正堂前,因为有宣旨太监在,温逸兰不好近前,只能停了脚步。裴元歌上前入内,映入眼帘的正是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张德海,忙施礼道:“张公公安好,一别三年,公公身体康健,真是可喜可贺。”
“多谢四小姐挂念!”张德海恭恭敬敬地道,“以前奴才就不敢当四小姐的礼,从今往后就更当不起了!奴才先在这里恭喜四小姐,四小姐大喜了!”说着,这才正色道,“奴才奉命来传旨,裴府四小姐裴元歌接旨!”
听到那句“大喜”,裴元歌心头预感更强,当即跪下道:“小女听旨。”
“诏曰:裴氏有女裴元歌,幽娴贞淑,四德俱备,堪为良配,故赐婚与九皇子宇泓墨,钦此!”宣完里的简明扼要的旨意,张德海忙将裴元歌扶起来,道,“皇上说了,四小姐刚刚回京,舟车劳顿,就不必进宫谢旨了,让裴大人代为谢恩也就是了。毕竟,过些日子,四小姐还要和李小姐到宫中学习礼仪,备嫁本就繁杂,四小姐要多珍重!至于婚期,要请钦天监择吉日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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