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了,如长乐王所言,死不瞑目。
腹中一阵绞痛,苏嫣瘫坐在地,大口喘息着。
“这一切,都是你设下的局,对不对?”她望着榻上冰冷的尸体,颤抖着开口。
长乐王不置可否,苏嫣撑起身子,极力压抑着愤怒,“为何?为何要如此害我!”
“娘娘可知其中隐情?当年虞妃和姜太后同时生产,可虞妃却诞下死胎后病亡。其间并非天灾,实乃**。”荷露将她扶起,凝眸道,“姜太后忌惮虞妃圣宠,便上演狸猫换太子之计,将自己生下的公主亲手掐死,换走了虞妃诞下的皇子。奴婢是虞妃娘娘的人。”
苏嫣愣住,万万没有料到,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姜太后,竟会做出如此残忍之事。
殿内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敢问王爷一句,我究竟是何处与你结怨,要你这样利用我,逼我害人性命?你们的恩怨是非,又与我何干!”苏嫣压低声音,长乐王从床榻上移开,浓稠的恨意被他压下,转而邪邪一笑,“你怀了本王的骨肉,本王怎么舍得害你?”
苏嫣甩开他拂上脸颊的手,“方才不过是骗人的说辞,这孩子根本和你无关。”
“那你总归是本王的女人。”他以眼神示意荷露,将苏嫣推往门外,“不论你是否承认,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出了殿门,一切按我说的做。”
“你根本就是魔鬼…”苏嫣咬唇,受他胁迫,虽万分不愿,却还是顾忌身家性命的。
“本王一直都认为,你我气味相投,都是为报仇而可以不择手段的人。”
苏嫣挥开荷露,步履沉沉推开殿门,她回盼,面色苍白,“我恨你。”
及至殿外,她抬袖遮住刺眼的暮光,似乎听见他在身后说,那便恨罢。
那便恨罢,多么可笑!
“太后娘娘病危,速传胡太医!”荷露焦急带了哭腔的声音传来,而后宫女内侍,奔忙穿梭,这慈宁宫恢复了原状,再无人知晓,被死亡掩埋的秘密和阴谋。
它将随夕阳而落,永埋黄土。
就像这九重宫阙,银瓦金漆,却处处为冢,谁会在意多一缕不能瞑目的冤魂?
她从不曾想过,今日踏进这慈宁宫殿门,一步迈出,竟是覆水难收。
生与死,情和债,都由不得此身。
走出慈宁宫主殿外,便见远处一抹熟悉挺拔的身影将要入内。
苏嫣忽然心头一酸,顾不得旁的,疾步上前,“宁大人,不要进去!”
宁文远回头,便是苏嫣惊惶的脸容映入眼帘。
“太后宣我觐见,询问太子课业,恕微臣不能从命。”他拉开距离,像一个普通臣子那样,对她恭敬地行礼。
他玉面青衫,姿态疏离,当年策马京城的宁五郎,已然变作内庭重臣。
那份属于年少时的逍遥不羁,收敛在眼角眉峰,化作如今的沉静。
仿佛昔日所有情分,早已不复存在。
宁文远的疏远,像最后一块大石,压垮了苏嫣本就濒临溃散的防线。
苏嫣吞回眼中泪水,回复了原本骄傲的神态,“太后娘娘病危,长乐王正在侍疾,本宫劝宁大人不要贸然行事。”
擦肩而过的瞬间,苏嫣看不见,宁文远的眼底,是一片化不开的浓稠。
右手在袖摆中攥成拳,又松开,任苏嫣走远。
他默然折返,凝着她离去的方向,却只余香风无痕。
姜太后薨逝,远在封禅大典的皇上不得不提前回宫。
苏嫣回宫后遂称病不起,闭门不见客。霍玉自然趁此机会,堂而皇之地宣称蕊昭仪因伤心过度而损伤胎气,更为尽心地保胎。
望着头顶帷幔飘摇,苏嫣左右无法入眠,段昭凌昨日回宫后,坤元殿无任何消息传出。
太后的治丧仪式悄然进行,她却不知这一次能否瞒天过海。
长乐王森然的目光,成了她挥之不去的梦魇。
太后下葬后,各族亲王留京守丧七日,就在守丧期间,淑妃传召诸位妃嫔听事。
为着不惹人怀疑,苏嫣佯作淡定地往萃芷宫。
将进殿门时,林清清携了安乐公主而来,在门外冲她摇了摇头,苏嫣不明所以,却也上了心。
今日后宫小主齐聚,坐定,便见段昭凌沉步入内,上座。
苏嫣抬眼,见他神色十分疲惫,明黄色锦缎衬得身形消瘦了几分,淑妃敬茶,他扶额,忍不住轻咳几声。
“陛下在外受了风寒,还望节哀,莫要太过悲痛。”淑妃隐隐有愁容,段昭凌环顾,与苏嫣遥遥相对,淡淡道,“朕的身子不妨事,母后病故太过突然,朕这个做儿子的竟来不及送终,实是不孝。”
苏嫣杏眼含泪,下座行大礼,凄婉道,“当日太后娘娘嘱咐臣妾要好生侍奉陛下,臣妾太过大意,临走时没有及时唤太医过来,才至病情延误,”说话间,苏嫣已然垂泪,“太后娘娘素来待臣妾极好,不想这一别竟成永诀…”
段昭凌下榻将她扶起,替她拭了泪,又携了她的手回坐,“无须自责,你已尽心,朕都明白。”
林清清将安乐轻轻一推,那粉妆玉琢的小人儿便走到段昭凌近前,稚嫩的声音道,“安乐把皇祖母赏赐的玉娃娃送给父皇,皇祖母在天上,一定会保佑父皇和安乐的。”
段昭凌良久,柔和地拂了她的发髻,“安乐说的对,来让父皇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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