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几声轻唤,苏嫣撩开帷幔,面无表情地凝住榻上脸色苍白、双颊消瘦的男人,一语不发。
到底是从何时起,他竟然已经老了这么多了。
他伸出手,攥住苏嫣的柔荑,紧紧不放,“你来了就好,朕不要甄才人,朕就只想让你陪着。”
虽然六年来,他们已有数不清的欢爱缠绵,耳鬓厮磨,但此时此刻,段昭凌却觉得如同初见,他十分害怕,害怕她再一次无声无息的离开。
苏嫣淡淡一笑,可那笑容却让段昭凌觉得陌生无比。
“陛下不想问问淑妃是如何去的?”
段昭凌顿了一顿,摇头闭上眼,“这是她的命。”
苏嫣徐徐坐下,“原来在陛下眼中,那些被你曾恩宠万千的女子,都不过是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对么?”
他豁然张开眼,但见那张脸仍旧是明艳娇媚,却总觉得苏嫣隐在皮相背后,教他看不清楚。
“那朕又能如何?”微微的愠怒化为无奈,他摸索着坐起身,苏嫣却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怀抱。
“臣妾累了,想要独自休息。”苏嫣福了福身,转头便走。
没走几步,身子便被人从后面抱住,沉重地压在她身上。
“朕都已经老了,可你仍是这么年轻…”他的声音丝丝颤抖,手臂却收得很紧,就如同濒死之人,抓住了最后的稻草,亦如同岸上之鱼,拼命寻找水源。
“陛下您累了,总是说胡话,臣妾传太医来给您瞧瞧。”苏嫣挣脱,却被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打横抱至榻上。
他与苏嫣指指相扣,将她按在榻上,从上头俯身,锁住她的眼眸,“朕的病,太医治不了,天底下,就只有你才是唯一的药。”
苏嫣别过脸去,他便伏□来,将整个脸庞埋入她颈间。
冰冷的吻,点点落下,他十分用力,将锁骨间吸出青紫的痕迹。
苏嫣被他禁锢住,动弹不得,夹杂着疼痛。
她有些害怕,段昭凌近乎疯狂地进犯,就好像明日便会死去一般。
可这身子,却再不想教他触碰一下,负担太重,一碰就要溢出来。
猛地一使力,冷不防,段昭凌竟被苏嫣一把推开去,撞在内侧墙面上。
只见她钗环散乱,衣裳半落,但眸子里却是极清醒的。
“纵欲伤身,陛下请自重。”
“呵呵…”他先是低笑,而后渐渐大了起来,“朕现在连自己的女人也碰不得了!”
苏嫣利索地穿好衣衫下榻,冲外头提高了声音道,“桑榆,传甄才人过来。”
“除了你,朕谁也不要,都回去!”段昭凌怒斥一声,苏嫣不为所动,抬首道,“陛下龙体欠安,甄妹妹你好生伺候着。”
甄才人气度沉稳,若换成旁的妃嫔,早就被皇上这一番举动吓退了去。
只见她温柔地上前,将段昭凌扶着躺下,却被他用力甩开,“朕不需要你。”
神色冰冷,仍是望着门外,可苏嫣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甄才人又凑过来,替他将中衣系上,“请陛下听臣妾一言,您越是勉强,便会将贵妃娘娘推得越远。”
段昭凌这才微微转头,对她另眼相看,“在朕心里,她和别人不同,朕不得不如此。”
“那您困得住她的人,可能也困住她的心么?”甄才人见皇上不若方才那般对她抗拒,便硬起胆子继续劝说。
段昭凌缓缓躺下,凝着上空,“即便真的留不住她的心,那至少也要留着她的人。”
春狩将至结束,回宫前一日,在秋歌苑替长乐王践行,他不比再回皇城,直接启程赶往漠南。
经过几日调养,段昭凌气色好转,群臣朝宴时,倒是神清气朗,神采奕奕。
只是私下里,太医配的药丸,必须每日按时服用,不能耽搁。
众人皆以齐聚,唯独不见嫣贵妃的身影。
段昭凌派玉珂速速去请,一会儿她便来报,说贵妃娘娘凤体违和,不便参宴。
那嫣贵妃前几日还骑马射箭,怎地突然又病的来不了,不由地引起猜度。
其实已经接连两日,段昭凌宣她,她总是有各种借口推辞。
去瞧她,亦是冷冷淡淡,礼数上并未有丝毫怠慢,只是越是恭敬,段昭凌就觉得她离得越远,那种感觉,竟比她大发脾气还要教人心慌,没有着落。
他自认并非一味沉溺女色之人,即便是后宫如云,却只宠不纵,而苏嫣,显然一次又一次突破了他的底线。
当着众臣的面儿,段昭凌仍是维持着大方的姿态,忍着烦躁,吩咐玉珂往贵妃宫中送些补汤,好生养着。
心里却恨不得即刻寻了她问个缘由来。
是以心不在焉。
“臣弟辞行,便是辅佐抚远将军安定边关,归期不定,还望皇兄保重龙体。”长乐王单臂举起酒樽,言辞简单,但也算给了列位臣子一个交待。
言下之意,不仅是表达了虽无兵符在身,仍要为国尽忠的决心,也顺便屈人一等,甘心辅佐宁文远,让皇上放心。
如此一来,他便可堂而皇之地回去,不用受帝王约束。
只要离开京畿,长乐王便另有筹谋。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而如今朝堂各分势力,他的人脉不在少数,断非一日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