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乐高亢,欢愉热烈,处处洋溢着迎亲的喜气。
苏嫣同喜娘一起,将新娘子搀扶上轿,而春风得意的新郎官,却在马上静坐良久。
那伪装的神采,终是不达眼底,深深的凝望,透过茫茫人群,仍是落在那女子身上,移不开目光。
她今日以妇人的身份,送小妹出嫁,渀佛不再是皇宫里高高在上的妃嫔,而是寻常家户的小姐,吟诗风月,与从前一样。
直到从旁有人提醒,他才策马转头,四下拱手谢礼,佯作潇洒地迎了喜轿而去。
按照习俗,苏嫣与赵氏等人同乘一轿。
高高的龙凤喜烛,摇曳着满室华光,蜡炬成灰,红泪阑珊。
苏嫣坐于珠帘后,默默望着眼前一对新人行古礼,拜高堂。
她接过新人敬来的喜酒,含笑饮尽,酒入肚肠,明明是大喜之事,为何却满口苦涩?
日落西山,前厅仍是一干朝臣、密友间嬉闹起哄,新嫁娘早已送入洞房,候着她此生的良人。
后花园静谧安详,再过一个时辰,便有御轿来接她回宫。
她身份不同,旁人少不得于她奉承寒暄,她厌倦了如此,便悄然离席,捡了一处僻静的回廊坐下。
今夕十五,月圆。
手中是一对如意喜结,是绣娘赠与她的,民间自有说法,能在大婚之时,收到新人喜结,便会与相好之人,共结百年,白首不离。
可她要来,又有何用?
苏嫣闭上眼,随手抛了出去。
可良久,仍是落地无声,她徐徐张开眼帘,却瞧见了满眼鲜红。
那一身飘逸的喜服,衬得他愈发英礀落拓,如刀裁般的俊颜上,那一双眸子红如血。
“你不该在此,芷儿正在房中等你。”苏嫣轻身站起,掸了衣袖便走。
不想眼前一晃,他已欺至近前,清冽的酒气,浸透了整个衣摆,亦是将苏嫣娇弱的身子,完全笼罩下来。
他俯下头,扳起苏嫣的下巴,“我岂止是不该来?你告诉我,我该如何?如何忘了你…”
苏嫣扬起脸,深深看入他眼底,“宁文远,你一直都爱错了人。我,不是你认识的苏嫣。她早在进宫前便死去了,而我只是另一个灵魂…”
他茫然地摇头,仰天笑道,“其实,我一早就知道,你不是她…她从不会像你这般温柔地唤我,从小到大,她都是骄傲的,从不为任何人妥协。而四年前,从你决定入宫的那一刻起,我便想要保护你、怜惜你,这是从前不曾有过的感觉…”
他说完,便该苏嫣惊诧地回不过神来,原来,他早就发觉了…
是在马场偶遇,亦或是冷宫起火的夜晚?
苏嫣往后退缩,却觉肩头一沉,他竟是将头埋在她肩窝中。
“芷儿是真心待你,比我更值得你珍惜。”苏嫣猛地将他推开,宁文远身形晃了几晃,斜斜地弯起嘴角,“真是遗憾,洞房中等候我归来的女子,终究不是你。”
“你该庆幸,不是么?”苏嫣强自镇定,宁文远却背过身去,他挥了挥宽广的袖袍,“嫣儿你记得,当晚之事,我永不后悔!”
苏嫣不知道他何时离去,只是犹自凭靠在冷硬的大红石柱上,双腿有些僵硬,幸好兰若及时赶来。
坐上御撵的一霎,无尽的疲惫席卷而来,城门在身后轰然闭合。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一点都不虐的,对吧?虐神马的,最讨厌了~~
俺们宁哥哥才不是炮灰~~
71明珠双飞燕
“棠贵人在外殿候着…小姐,您可是要出去见一见?”兰若和桑榆对望一眼,这厢苏嫣仍是气定神闲地在侍弄屏案上的飞燕草。
“见,为何不见?”
兰若又道,“已经半个时辰了…那棠贵人怀有身孕,奴婢怕万一出了差错…”
苏嫣这才徐徐穿戴齐整,撩开玉珠帘,“人命关天的大事,她便是再多等一个时辰,也不为过。”
玉案幽香,紫金画屏,漪澜宫正殿华美秀致,比之那落玉宫的一味奢华,更有一番灵秀蕴味。
当年巧匠大师设计殿堂时,却是苏嫣亲自画图选材,落成之后,就连段昭凌亦是自叹弗如,赞她蕙质兰心,冰雪聪颖。
苏嫣淡淡扫过她素来波澜不惊的脸容,待寻到那意想之中的焦急时,才悠然落座,吩咐鸀芙上茶。
后宫中唯一没有改变之人,想来也只有这棠贵人了罢。
一袭鸀裳,一把陶埙,一身清冷。
一展眼间,这许多年匆匆而过。
棠贵人却道,“茶水不必,我今日来此,有事求蕊昭仪相助。”
从她口中听得一个“求”字,真是不易。
苏嫣笑意盈眉,“上有皇上,下有淑妃。我有甚么本事,能帮得了楚姐姐的忙?还是尝罢我这碧螺春后,赶紧往坤元殿去罢。”
棠贵人低垂眉眼,膝头一弯,径直跪了下来,“臣妾,求昭仪娘娘相助。”
兰若连忙上前搀扶,苏嫣终是收起笑意,“都退下,本宫突感眩晕,自要闭门谢客,桑榆你去殿外守着,莫要教任何人扰了我静养。”
待殿上空荡无人,苏嫣才走近将她扶起。
“如你这般心性孤傲之人,也会有如此卑微礀态,若不是你族中出事,那定是陆大人有难了。”三年前,苏嫣撞破她和新科状元陆敏秀私会,才知他们本是青梅竹马,却因一道皇命,生生分离,从此天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