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生活不是只有情感而已,还有责任。我对任氏、妻儿还有作为任家长孙的责任,你知道么?我一直都知道,你才华横溢,不论哪方面都比我优秀,但是……”
我停了停,吸了口气,鼻头泛酸。
“但是你能知道么?王筝,我再懦弱再没用,有一点我希望你能够明白——”
“没有一种感情,是经得起一次又一次的摧残的。”
“曾经,我对你有不一般的执着。你知道你在我眼里是什么么?你相信么?我曾经认为,你就是我生命的全部,小时候你牵着我的手,让我跟着你,不管那一切是不是真心的,但是,我还是想说——”
“我真的……真的——”我用指尖,拭去从他的眼角,滑落的水滴。
我真的爱过你。
“我其实是个意志不够坚定的人,我和你认识了十几年,甚至是我结婚之后,我都还对你抱着异样的情感,但是……那已经是我的极限,你的背叛,我不能忘记。你让我身败名裂,架空我在公司的权利,低价收购任氏股份……”
“你践踏了我对你最基本的信任,完完全全地,不留任何余地。”
王筝猛地睁开眼,眼里蓄积的泪水滚落在我的手上,似是呼吸困难地张了张嘴。
我像是虚脱地往后靠在椅子上,心里渐渐升起一股毁灭之后的空虚。
我无法从谴责王筝中,得到快感或是解脱。
“祺、祺日……”
“让我说完。”我打断他。“你要是不让我说,我以后,都不可能再对你说这些话了。”
我的掌心泛着刺痛,指甲像是嵌入了肉里。
“我的人生重来之后,我为自己寻找退路,而这个时候,你们所有人都突然窜到我眼前,在我选择从你们的生活退出的时候,你们却跳出来指责我,到现在,我已经糊涂了,不管是你还是三叔,或者是舒媛他们,你们用我不知道的真相逼近我,像是在告诉我,我一直活在自己虚构的可笑世界里,你们有你们的悲惨和苦难,而我是这么地不留情面。”
我直视着他,轻声摇首说:“我真的没办法,王筝,当你什么都不愿意和我说清楚讲明白的时候,而却要求我去理解你。我自认,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可以选择原谅,但是,这不代表,我理解、我明白。”
“我有想留住的东西,还有想补足的遗憾。”
王筝猛地尖声说:“那我呢?!”
他抓着我的手,全身颤抖地道:“那我呢!我呢!所以你就这样宣判我的罪行,因为那个背叛你的‘王筝’,你用你宽容的姿态将我毫不留情地踢出你的人生!”
我别过眼。
王筝挣扎地坐起,狠狠地拉过我的衣襟,面目狰狞地哭喊说:“我凭什么要因为那种奇怪的事情受到这样的对待!你原谅我?呵呵——我为什么需要你的原谅!我不需要!”
他猛地扯开衣服的纽扣,我怔怔地看着他,只见那单薄的身板上,左胸口的上方,有着一个疤痕。
他抽泣着,睁大双眼死死拉着我的衣襟,说:“这个伤,到现在我还会觉得痛,你还记得你那时候和我说什么么?你说——王筝,不要怕,我会和你一起解决。你不断地在我耳边这么说,你知道那时候我心里想着什么吗?”
“那时候,我在想……哈,原来、原来他也可以这么温柔地和我说话,他说要和我一起解决,他不会离开我了,那我可以等他——我可以等他毕业,不管爸爸还是任三爷,我就算不是王家少爷,我还有他,因为他说过他不会扔下我,他会陪着我——”
“但是,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在什么地方?你能够明白么?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我没有一个认识的人,没有什么是我熟悉的,只能躺在床上,像一个废人——我忍耐了一年,我求爸爸让我回去,我只想看看你,可是我得到的是什么?你走了!你那段时候从来没问过我怎么样、在什么地方,你就这么走了——”
“我不相信爸爸说的,我不管爸爸的警告,偷偷回去新加坡……我进不了自己的家,更何况是任家。没有人会接受我,我失去了作为王家少爷的价值,只有这个胸口的伤和疼痛提醒我,还有一个人告诉我他会和我一起,不是梦,是真真切切的,我听到了,但是,等待我的是什么?”
我平静地看着他,说:“这件事是我的错,很抱歉。”
王筝蓦地又一吼:“我不要你的道歉!”他突然攀住我的颈项,强拉着我发丝,疯狂地将唇凑了上来。
我用力地推着他,没一会儿就将他推倒在床上,往后挪了几步。
王筝仰躺在床上,然后仰头轻笑出声。
他翻过了身,将头埋在枕头里,止不住笑声似的。
“我会陪着你……”我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等到你的治疗结束,身体康复为止。剩下的……”
“很抱歉……我这次、这次真的给不起了。”
王筝突然操起枕头,往我的方向扔了过来。
“我还没落魄到需要你同情的地步!”他喊破了喉咙,脸上泪痕交错:“你说的都是借口,这只是你要摆脱我的借口!什么重生什么天杀的梦!我不相信!对了!还有刚才那个女人——你喜欢她?你爱她?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我摇了摇头头,缓缓说:“不,我爱她。”
王筝顿了顿。
“那是对亲人的爱。”
我看着他,语气说前所未有的坚定。
“但是,这并不是拒绝你的理由或者是借口,请不要亵渎这份感情。”
至于我所爱的……
他是和我的过去,和你的梦,完全没有干系的人。
如果爱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个人,记住他说的每一句话,那么……
或许,就是如此吧。
第十回(上)
重生之沉云夺日 第十回(上)
等我第二次去医院探望王筝的时候,病床上空荡荡的,问了护士才知道,王筝已经办理出院了。
护士一脸不满,没好气地说:“那位先生真是的,这种不爱惜自己身体的人也太多了,要是下次又痛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怔然地走出医院,往口袋里掏了掏手机,才豁然想起来,我根本没有王筝的联络电话,地址也没有。
现在有关于王筝的一切,没有什么是我所知道的、理解的。
我揉了揉太阳穴,心中有股深深的挫败感。当心中一直以来的认知被推翻的时候,那种茫茫然的感觉,实在难受得紧。
抬头的时候,视线也是混沌不清的。
我站在镜前,伸手抚了抚曾经受伤的左眼,那曾经留下的一点疤痕,要是没注意去看倒也看不出什么来,只是……
我仰头滴了滴眼药水。
走到地铁站的时候,突然迎面撞上了路人,我连声道歉。
……这几年,好像越来越瞧不清楚了。
事务所的事情多了起来,凯萨琳似乎因为什么事情忙碌起来,把许多事情都交给其他的律师去处理,虽说她的追求者一个不少,这一段时间,凯萨琳倒是越发没心思去理会了,收到的鲜花要不是直接□垃圾桶里,就是让事务所的怀春少女们瓜分了回家当洗花香浴。
这晚加班得晚了,我是最后一个离开事务所的,再过几个月我就能成为正式律师,凯萨琳希望我在这段时候多加把劲。和警卫道别之后,我走出大楼门口,现在的时间还不算太晚,起码能赶上最后一班车。
身后,似乎有脚步声。
我拢紧了大衣,脚步不禁加快了些,不着痕迹地将要带回去研究的资料紧紧地抱在怀里。
或许是醉汉,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