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大声喊道：“伊万诺夫！”
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咕咕咕——咕咕咕——”
不知道是什么生物在叫个不停，渐渐落下的太阳已经开始收起她柔和的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连着喊了好几声也没有听到伊万诺夫的回应，陈安渐渐有些急了，那头该死的毛熊不会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吧？
“伊万——”
“你在哪儿？听见了就回答我！”
他记得伊万诺夫是朝这边过来的，陈安一边大声喊着一边不停地看着四周，夕阳已经触碰到了海平面，仿佛下一刻就会被深邃的大海所吞噬一样。
伴随着夜晚的降临，这整个岛屿都陷入到一片阴森恐怖的氛围里，不知名的鸟儿在上空低低掠过，咻地一下朝废弃大楼的方向飞了过去。
陈安的目光停留在了那栋荒废的大楼上，伊万诺夫会不会跑进去了？
他拿出了随身带着的手电筒，朝那栋大楼走了过去，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大楼的入口，里面散发着一股长时间没有人居住的腐朽味道，灰尘到处都是，地上还有前苏联军人遗留下来的靴子，歪歪地倒在地上。
“伊万，你在里面吗？”陈安站在门口喊了一声，空旷的大楼里传来了他的回声。
你这头该死的毛熊，别让我找到你，不然你就完蛋了，该死的伊万诺夫！
轻轻呼出一口气，陈安抬腿迈进了这栋荒废已久的军事大楼，他用手电筒照射着四周，墙角的地方布满了蜘蛛网和灰尘，满地都是残破不堪的破旧家具。
“伊万，听到我的声音了没，听到就回答我……”
仍然只有他一个人的回音，听起来像是这栋破旧的屋子在和他玩游戏，重复着他的话一样。
手心渗出的汗水越来越多，额头上似乎也开始渗出冷汗来，他讨厌这种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的感觉，他讨厌一个人，他讨厌一个人待在这该死的孤岛上。
步伐变得越来越沉重，陈安突然觉得有些累，他慢慢停了下来坐在了布满灰尘的地上，一手拿着电筒一手轻轻扶住了额头，就像是有人在掐着他的心脏一样让他难以喘息。
“安——”
是幻觉吗？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喊他。
“陈安——你在哪儿？！”
慌乱的声音听起来像极了那该死的毛熊。
在一片漆黑的世界里抓到了唯一能带他离开的救命稻草一样，陈安紧紧握住了手电筒朝传来声音的地方喊了一声：“伊万……”
他不想动了，他好累。
仓促的脚步声原来越近，另一道光源渐渐出现在昏暗的不远处，当那头在黑暗里仍然金灿灿的头发出现在陈安视野里的时候，他仿佛从溺水中被得救一样松了一口气。
“你这个家伙跑——”气喘吁吁的男人还没有来得及出声训斥，就看到半蹲在地上的陈安一下子就朝他扑了过来。
微愣之余，那个男人已经紧紧抱住了他，用力之大好像要融入他的身体，让他们两个人合二为一一样。
“没事了，没事了，我回来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大大的满足之余也稍稍有些无法忽视的心疼，伊万诺夫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残酷的男人居然也会有这么脆弱的一面。
这让他想起了他得到陈安的那个晚上，这男人在他身下不停地啜泣流泪，就像一个随时都会被玩坏的大型玩偶一样。
“我们离开这里，宝贝，我带你离开。”
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陈安的后背，伊万诺夫惊讶地发现他的手掌有些潮湿，陈安居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没有再说过多的话，伊万诺夫直接把扑进他怀里还有些瑟瑟发抖的男人给抱了起来，大步地离开这栋充满腐朽气味的破旧大楼。
……
……
等陈安慢慢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被伊万诺夫给差不多抱到了岸边停靠橡皮艇的地方，这一段路下来心情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他拉了拉伊万诺夫的手臂。
“行了，放我下来。”
“别，我喜欢这么抱着你，感觉就像是我们结婚那一天我抱着你进卧室一样，哈哈！怎么样，我的体力不错吧？”
伊万诺夫又开始嘻嘻哈哈地不正经了起来，只是这一次陈安觉得这家伙嬉笑的样子不是那么讨厌了。
这么想着也就忘了让伊万诺夫把他放下来，也或者说，他有些害怕现在的这一切都是幻觉，害怕伊万诺夫并没有出现，他其实还是一个人待在黑暗的废墟里。
见陈安居然没有像往常那样损他，伊万诺夫低头朝男人望了过去，就看到陈安在发呆。
发现了陈安的异常，伊万诺夫赶忙把男人放了下来用力摇了摇：“老狐狸，你被吓坏了？”
“你是真的吗？”陈安说着就伸手捏了捏伊万诺夫的脸，自言自语地道，“看起来像是真的。”
“我当然是真的了，亲爱的，别吓我。”陈安的反应有些让伊万诺夫担心。
“我没事，”深深吸了一口气，陈安问道，“你刚跑哪儿去了？”
“我找到了这地方存储淡水的地方，但是里面兑了柴油，所以我们没有水喝了，后来我看到附近有一些野草莓，就去摘了一些。”伊万诺夫说着就用手电筒照了照橡皮艇里，里面果然放着一些小小的红色草莓。
刚刚把话说完，伊万诺夫就疼得捂住了肚子，陈安冷着脸直接一拳挥了过去：“疼吗？”
“额——”某毛熊只能摆出一副苦样。
“疼就给我记住，以后不许到处乱跑，知道没？”想想还不解气，陈安又连着朝伊万诺夫身上揍了几拳。
只是这力道比起他当初在新加坡给伊万诺夫的那颗子弹，还是小了很多，小了很多很多。
“宝贝我错了，我们先回去吧。”伊万诺夫很快就把橡皮艇推进了水里，才刚刚回头就看到陈安几乎是贴着他背后站着。
以往的时候，陈安基本会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即使是在空间有限的帆船上也一样。
“走吧。”陈安似乎没有觉察到他的变化，带了些匆忙地上了橡皮艇，这份飘荡在空气里的紧张感直到他们两个人都回到了帆船上时才慢慢消失了。
今天是来不及弄什么新鲜食物了，伊万诺夫打算开两个罐头，然后把他摘来的草莓弄一下，他虽然不会下厨，不过在甜点方面还是懂一些的。
给陈安接了一杯水，伊万诺夫轻轻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安，你回房间休息一会儿，东西弄好了我喊你好吗？”
“不用了，我在这里坐一会儿。”双手捧着水杯，陈安还有些没有从刚才的紧张氛围里缓过来。
“你在害怕什么？”伊万诺夫感觉自己触碰到了陈安的秘密，这个男人一直以来藏在心里的弱点。
“我没有——”固执地把头偏过去，陈安不想和伊万诺夫谈论这个话题。
“安，你看看你自己，你在紧张，在害怕，在恐惧，你身上都是冷汗，甚至直到现在还有些发抖。”紧紧握着男人的双手，伊万诺夫注视着陈安，柔声说道，“我担心你。”
“行了，我只是有些累而已，没事。”
这个男人的保护壳就展现在伊万诺夫面前，错失了今天的这个机会，伊万诺夫不知道他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有真正了解陈安的机会。
如果只是随便玩一玩，他不会在乎其他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又有什么样的弱点。
可谁让他在乎陈安呢？和这个男人相处得越久，他就越在乎这个男人，越是在乎，就越是想要去了解。
“安……”
回想刚才的一幕幕，伊万诺夫挪到一旁轻轻从背后抱住了男人，如果是以前，陈安会毫不犹豫地把他推开，但是现在这个男人并没有。
或许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不想说我们就不说了，好了，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会一直待在你身边。”
陈安闭上了眼睛让自己靠在伊万诺夫的怀里，他可以感受到这毛熊有力的双臂，他的后背能感觉到一股股炙热的温度，甚至还能闻到一点伊万诺夫身上的汗水味。
这些都是真实的，他不是一个人。
陈安紧紧握住了伊万诺夫绕在他腰上的手掌，力气大得像是要捏碎了伊万诺夫的手。
“别丢下我一个人……”
第二十章无法遗忘的过去
“油里面掺了水，水里面掺了油，这样一来柴油和水都用不了，我们的淡水储备已经不多了，这天气又热，再这样下去的话会开始有脱水症状，明天我到岛上看看有没有河，或者是浅水岸的地方能不能捞到一些鱼。”
晚饭过后，伊万诺夫把洗干净了的盘子放回了柜子里，虽然淡水储量不够，但幸运的是出门前他带了很多酒和苏打水，目前还能维持一段时间。
一想到过几天陈安不得不喝酒，伊万诺夫的心里就开始美滋滋的。
“明天早上我和你一起去。”陈安看起来恢复得差不多了，脸色没有了之前的苍白，至少现在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冷静而沉着，让人很难想象刚才陈安也会流露出来的脆弱和不安。
今天有些累了，晚饭过后没一会儿就彼此回到了房间里休息，明天还得早起。
帆船随着海浪轻轻地晃着，一下又一下，就像是母亲在哄孩子睡觉一样轻轻摇着摇篮。
陈安真是羡慕死隔壁的那头毛熊了，才躺下去没一会儿他就听到了伊万诺夫平稳而又绵长的呼吸声，果然神经粗的人就是好睡觉。
陈安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伴着夜晚的海浪声慢慢闭上了眼睛，半梦半醒之间，仿佛来到了深深埋在他心里不愿意回想的过去。
茂密的丛林里不断响起激烈的枪声，两方人马僵持不断，身边倒下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直到只剩下他和长乐。
“不——”
伴随着一声枪响，突然冲到他面前的年轻男子缓缓倒了下来。
“长乐，长乐，你坚持一下，坚持一下！哥哥带你离开，哥哥马上带你离开！”
他背着身上不停流血的弟弟不停地往前跑，不知道跑了多久，不知道到了哪里，身后的枪声越来越小，直至安静得只剩下森林里的虫鸣。
他用力捂着伤口，可是仍然有源源不断的滚烫的鲜血从他的手指缝里流淌出来，长乐躺在地上脸色越来越苍白。
“哥哥……我想回家……”
“哥哥带你回家，哥哥带你回家！长乐……长乐不要把眼睛闭上，看着我，不要离开我……”
“哥哥，有些话我一直想告诉你，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长乐，你想和我说什么，哥哥听着呢。”
他紧紧握着他的手，却发现这双手的温度越来越低。
“哥哥，对不起……我爱你……很爱很爱，一直都很爱，不要讨厌我好吗？”
眼泪一下子就流淌了下来，他用力摇了摇头，傻孩子，他怎么会讨厌他呢？他最爱的，唯一爱的，只有他的弟弟而已。
“长安，我爱你……好好活下去。”
“要幸福啊……”
双眼缓缓地闭上，直到最后一刻，年轻人的嘴角仍然挂着淡淡的微笑，只要能看到他的哥哥活着，好好的活着，他也就死而无憾了。
“长乐！长乐——”
“你醒醒，长乐你醒醒好吗？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你不是说过你爱我吗，长乐你醒过来，睁开眼睛看看我……”
“长乐……不要离开哥哥，不要吓我好不好……”
“我们再也不做生意了，哥哥和你一起去你想去的地方，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好好活下去……”
“回答我好吗，只要一声……”
“长乐……”
声音都已经沙哑了，却仍然得不到身边已经变得冰冷的年轻男子的半点回应，仿佛梦魇般地，男人不停地抱着怀里的弟弟说着话，仿佛他的弟弟只是睡着了而已。
夜晚很快降临，漆黑一片的世界里只能听到一声声虫子鸣叫的声音，寒冷，孤独，寂寞，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男人已经有些哭不动了，声音沙哑的一下又一下地啜泣着，抱着他怀里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呼吸的弟弟，就这样一分一秒的，度过这漫漫的漆黑长夜。
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只有他一个。
最在乎的人已经离开了，留下他一个人在这残酷的世界。
只有他一个，再也看不到黎明，只剩下无尽的黑夜，无尽的绝望。
长乐不在了，离开他了。
他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如果不是为了不辜负长乐的牺牲，或许在十多年前他在林子里把枪对准自己太阳穴的时候就已经按下了扳机。
他好累，每一天活着都是那么累。
“醒醒！陈安，醒醒！”
一片死寂里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吼声，身体被用力摇晃着，陈安猛的从梦里醒了过来，发现自己的眼睛像是进了水一样潮湿。
他想说话，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一张口就是断断续续地哽咽。
“是噩梦，只是一个噩梦，没事了，已经没事了……”伊万诺夫轻轻拍着怀里男人的后背，温柔地不停地说着，“难受就哭出来，不要憋着，哭出来陈安。”
堵在胸口的一口气慢慢散了去，男人紧紧抱着伊万诺夫崩溃一样地低声哭了起来：“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
……
伊万诺夫半夜上厕所的时候突然发现隔壁的卧室里隐隐约约发出一些压抑着的哽咽声，觉察到不对劲的他立刻跑进了陈安的房间。
刚刚一进去就看到陈安侧躺在床上身体蜷缩成一团，像是梦魇了一样双手紧紧抓着被子，嘴里不停地发出哽咽的声音，脸上都是痛苦而又绝望的神情。
伊万诺夫吓得赶紧把陈安唤醒，就有了现在的一幕。
“我去给你倒杯水好不好？”感觉到怀里的男人渐渐安静了下来，伊万诺夫轻声说道。
还没等他起来，陈安就一下子用力抱着他，整个人都钻进了他的怀抱里，声音有些虚弱：“不要走。”
“老狐狸，等回到岸上我得带你去看医生了。”苦笑着说了一句，伊万诺夫虽然很喜欢被陈安这么抱着不放手，可是看到这家伙居然反常成这样，心里竟然也心疼酸涩了起来。
以陈安的个性，这个男人以前到底是遭遇了什么事情才会变成这种模样，能想到的关键词似乎也只有一个：陈长乐。
“不让我走可以，不过我可得要做点其他的事情了，唔，你知道的，我可不是一个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我想吻你，安。”
他做不到让陈安这么依赖着抱着却无动于衷，他爱这个男人，比他想象中的更爱这个叫陈安的男人。
陈安没有吭声，伊万诺夫暗暗苦笑，或许现在陈安连他是谁都弄不明白。
用力在男人的额头上亲了一口，伊万诺夫就着陈安抱着他的姿势把手伸进了男人的衣服里，陈安似乎有些不太适应地动了动，但最终并没有阻止伊万诺夫的动作。
他们的第一次是在陈安完全醉酒的状态，第二次是半醉的状态，现在的第三次陈安总算没有喝醉了。
虽然，伊万诺夫觉得现在的陈安和喝醉了也没有多少区别。
他现在越来越理解陆锋了，现在的老狐狸好歹还有一个一喝酒就醉的弱点，以前的老狐狸可是千杯不醉，要得到陈安不难，难的是和这个男人正常的嘿咻直到结束。
“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会一直一直在你身边，就算你把我推开我也会回来。”
两个大男人挤在一张狭小的床上，就着彼此互相搂抱坐着的姿势，伊万诺夫一边温柔地亲吻着男人的额头和还挂着泪珠的睫毛，一边把陈安的裤子扒了下来。
“唔——”
不是很舒服地哼了一声，陈安双手抱着伊万诺夫，头搁在对方的肩膀上慢慢适应着那种被开拓的怪异感觉。
“忍一下，我可不想伤了你，亲爱的。”
安静的氛围里可以清楚地听到陈安细碎的闷哼，真切地感觉到这个男人的身体正在被他慢慢进入，这些细节前所未有地展现在他眼前，他紧紧地抱住了男人直至彻底占据对方的身体。
伊万诺夫知道自己有些趁人之危，但他拥抱这个男人为的可不是那些所谓的快感，那些占有欲。
他只是单纯地想要这么对陈安，想要这个男人和他在一起。
在彻彻底底的放纵之后陈安累得昏睡了过去，伊万诺夫从床上爬起来帮男人把身上擦干净，拧开的毛巾轻轻擦拭陈安有些红肿的眼睛，动作顿时就变得小心翼翼而又温柔。
“你让我感到心痛了，安。”
手掌一下又一下抚着男人的额头，伊万诺夫弯下腰亲吻了陈安的眼角。
如果他们没有出海，如果船上不只有他们两个人，如果他们没有遇到暴风雨，如果他们没有在孤岛上走散……
伊万诺夫永远都不会发现陈安深深隐藏着的伤痛，不知道这个平日里冷锐残酷的男人也会有让人想要呵护疼惜的一面。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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