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浅扔了一个‘你怎么这么没用’的眼神给他,然后说道,“看看思思是不是尿了。”
“怎么看?”问完之后,殷昊也觉得这个问题特别地傻气。“行,我知道了。”然后,殷昊悄悄地掀开了儿子的襁褓一角,看不到,继续掀,直到给思思俩小腿都露了出来,殷昊才冲着叶清浅摇了摇头,“清清,没尿。”
看着儿子露在外头的两乱蹬的俩小腿儿,叶清浅看了殷昊一眼,他还真是什么都不会啊。现在是夏天还好,露个腿儿就当透气了,要是冬天,儿子该多冷啊。这么想着,叶清浅开了口,“殷昊,以后想知道孩子尿没尿,不用把襁褓都解开的,解开一些,直接伸手进去摸就行。”
“直接伸手摸?”殷昊一副受到了惊吓的模样。“这样看着,不是挺一目了然的吗?”摸到尿也就算了,但是孩子应该也是会拉屎的吧?只要想到一伸手摸到一团黏糊糊的,殷昊就→_→|||
“现在是夏天,你当然可以随便看,要是冬天呢?孩子一天尿几次,你左掀右掀的,孩子不得着凉啊?”
叶清浅说得太有道理,殷昊完全无法反驳。看来以后,只能靠……闻的了,希望儿子的屎味儿够浓吧。
之后的几天,殷昊过的很是手忙脚乱。因为他既要照顾叶清浅,又要照顾儿子。转过来转过去,陀螺一样。虽然有些累,殷昊倒是甘之如饴的。叶清浅却不免有些心疼,殷昊有多难长肉,她是知道的,这段时间里头,她眼睁睁地看着他在外头好容易养出来的肉慢慢地清减了下去,连腰身都能看出来了。再下去,他的腰恐怕都要比她细了。
“殷昊,以后不如还是让丫鬟和乃娘来照顾我和思思吧?”
叶清浅说这话的时候,殷昊正拿着勺子喂她喝补汤。因为产后血崩,婆母除了让人给她炖鸡汤之外,还让人炖了很多补血的汤,还夹杂着一些调养身子的汤。反正叶清浅坐月子的日子里头,那除了汤还是汤,一直喝汤的叶清浅觉得自己都被这源源不绝的汤水给泡肿了。
在稍微动一下都能大汗淋漓的夏天坐月子,叶清浅也不知道她到底算是运气好呢,还算是运气不好,说运气好也是可以的,因为这样的天气不用担心坐月子的时候会受凉,但运气不好的是,这每天都要出几身汗,那个身上的汗啊,干了又湿,湿了又捂干,不过十天时间,叶清浅已经感觉到了自己身上散发着的古怪气味,偏偏殷昊一副什么都闻不到的模样。
“怎么?是我照顾的哪里不好吗?”
“不是的,你没发觉吗?这才没几天呢,你就瘦了不少了。”
“那有什么。”殷昊是巴不得自己瘦下去呢,太过壮实,他真是不习惯。衣服不合身也就罢了,明显感觉自己丑了一点点。
又喂了叶清浅一口汤,殷昊伸手擦掉了她嘴边的一丝油腻,“清清,现在这样待在你和孩子身边,虽然确实有些累,但是我这心里啊,特别地踏实……”殷昊说了很多,叶清浅能理解他的感受,这段日子,她也总觉得如坠梦中,如果这真的是一个梦境,她希望她能永远沉浸在梦中,不要清醒才好。
因为殷昊走的不是正门,所以一时半会儿,京城里还没有多少人家知道殷昊死而复生的事。如果这事儿只是他们自己家的事,那么殷湛也许还会大肆澄清一番,他儿子才不是旁人口中的短命鬼,但这事儿牵扯到了六皇子,殷湛也就不想那样张扬了,反正殷昊不论是活着还是相反,其实真正高兴和伤心的都是他们自己府上的人,至于旁人,面上陪着一块儿哀伤,嘴里说着‘节哀顺变’,心中究竟怎么想的,谁都看不透。
但旁人都可以不知道殷昊没事的事,有一个人却是不能不知道的。
殷昊再见到沈奕轩的时候,那感觉十分复杂。如果沈奕轩真的和旁人勾结背叛了他,那么或许还简单一些,他只要仇恨他就行,可是偏偏不是。他只是……觉得自己蠢钝,没有将事情全告诉他罢了。于沈奕轩、他爹、他大哥看来,他就是个经不得风雨的侯府小少爷,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他爹、他大哥,殷昊是没有办法怪责的,因为那是他的亲人,他能为了他们去死,还有什么是不能原谅的呢?但是沈奕轩……殷昊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他比较好,即便当时只是秋天,但夜里的河水,也是冷得彻骨的,那种自己可能活不到天亮的无助绝望感觉,他时时刻刻都不敢或忘。不需要太多,当时他但凡和他透露一些,他都不用那般决绝。
因为这样,他永远错过了清清怀着思思的日子,让清清过了一段那样糟心的难受至极的日子。殷昊不敢想,若是他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清清的……他会如何地崩溃。
沈奕轩与殷昊对视了好一会儿,他先开了口,“殷昊。”
“你是来看看我是不是还活着的?”殷昊原地转了一圈,“你看到了?我挺好的。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得回去了,清清和孩子都在等着我。”说完,殷昊也不等沈奕轩回答,转身就要走。他才一转身,身后的沈奕轩已经开了口,“抱歉,殷昊。当时是我错了。我不该什么都瞒着你。”
“自然是你的错。如果我不会泅水的话,你这些话就只能在我墓碑之前说了。”当然,其实殷昊自己也是不能肯定的,若是他真当不会泅水的话,还会不会一时冲动地跳河。或许是不会的,如果他不想当然地不想让自己成为拖后腿的那一个的话,那么爹、大哥和沈奕轩商量的计划或许会更顺利地进行。
殷昊突然自嘲地笑了笑,这么看来,好像还是他的错了。
“殷昊,我今天来,还想和你道个别。”
殷湛的兵权,皇上不是说收就能收的,毕竟他在边关待了那么多年,根基极稳。而且直接收了殷湛的兵权,公报私仇的意图也就太过明显了。相对来说,沈奕轩这样的小官更容易处置,随便抓个错处,就能外放,即便现在并不是外放的常规日子。
“道别?你要去哪儿?”听到沈奕轩这么说,殷昊才回过了头,他或许短时间内不想见他,但作为曾经最好的朋友,他依旧是希望沈奕轩能好的。
“皇上调我去做县令。”沈奕轩用一个‘调’字其实已经是好听的了,与其说是调,不如说是贬。
“怎么会?”
沈奕轩笑了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出去历练一下也好。县令呢,一方的父母官,在那儿,我最大。”殷昊能看得出来,沈奕轩这笑其实是十分勉强的。其实他和沈奕轩都是明白的,既然这是皇上的意思,那么只要皇上依旧在位,依旧记得沈奕轩,沈奕轩也许就回不来了。于有抱负的沈奕轩来说,这真是最大的惩罚了。
“不,不对,不该是这样的。我不是和你说过吗?我做过梦的,当时你……”‘梦’中的沈奕轩,升迁得极快,不过不惑之年,已经官拜一品,不过那个时候,已经是新朝,新帝是已经被圈禁的六皇子。六皇子、方玉柔……殷昊觉得,他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沈奕轩很快就奉旨离京,殷昊没去送他,但承诺了,他回京的时候,他会去接他。沈奕轩离开京城之后,殷昊偶尔会发发呆,但更多的时候,依旧过着他幸福的陀螺生活。
本来终归是心疼儿子的侯夫人是想让殷昊做个五六七八天就让乃娘接手的,谁知道殷昊除了不会喂乃,其余什么都做的比乃娘好上那么一丢丢,为了孙子好,自然还是要辛苦儿子了。
大多数时候,殷昊都恨不得能长四只手。比如这会儿,殷昊才刚给叶清浅喂着饭呢,他们家坏小子就醒了。
不得不说,老人言确实是可信的。日子一天天地过,思思慢慢地长开,没有了刚出生时候的红皱丑,变成了现在的白滑俊,不过再玉雪可爱,也不能掩藏他的坏。实在是太坏了这个臭小子。如果不是叶清浅一直在旁边虎视眈眈地盯着,殷昊绝对是要好好揍这坏小子一顿屁股,让他知道知道亲爹是用来孝顺不是用来欺负的。
具体怎么个坏法呢?思思那精贵的尿总是不撒在尿布上头,一定要撒在他这个任劳任怨的亲爹脸上、身上。
小孩子嘛,这哭了,大多数时候无非是两个原因,一个是饿了,一个是拉了。带思思带的多了,自然也就知道他具体什么时候饿,不是该饿的时候哭了,那就肯定是拉了,至于拉大还是拉小,殷昊一般是用鼻子确认的。
拉屎也就算了,除了味道之后,他还会一边‘嗯嗯嗯’,一边憋得小脸通红。这个拉尿么!他不是拉了再哭,是想拉了就哭。想拉了哭倒是也没错,能少洗几条尿布,但是最可恨的是,哭完之后他根本不给殷昊机会把尿,每回殷昊一凑过去解开他的尿布,他就立马嘘嘘,一刻都不耽误,那个迅雷不及掩耳。
头几次的时候,殷昊总是反应不过来,每次都被淋到。淋到也就算了,因为他这时候一般都离思思比较近,这尿总是会反弹一部分到思思身上。每次思思一尿,殷昊就要先给思思换衣裳,再自己去换衣裳。虽然那些衣裳都不用自己洗,但是给软软的思思换衣裳,殷昊觉得真是世上最难的事。这事,做的再多,也生不出巧来。
然后如此反复几次,殷昊学聪明了,他等,让思思先哭着,前几次的时候,思思确实没能忍住,因为哭是费劲的,一费劲,这尿肯定就憋不住了。运气好的话,只要换尿布就可以,运气就算不好,也只要多给思思换个衣裳,至少殷昊自己的衣裳那是保住了。
偏偏思思这个臭小子特么地贼精,几次之后,居然学会了假哭,假哭不费劲啊,反正他就非得等殷昊站在他跟前,他才开始尿。每次一定要淋到殷昊为止。叶清浅每天看着父子俩斗智斗勇,只觉得自家儿子聪明的不得了。虽然偶尔觉得殷昊有些可怜,但大多数的时候,她其实是觉得好笑。
大半个月过去之后,叶清浅才从婆母嘴里听到了事情的真相,原来不是思思刻意折腾殷昊,而是乃娘喂完孩子,那都是会给思思把尿的。思思已经习惯了,尿布离身,就开始尿尿……这么看来,思思也是个执拗的孩子,这认准了一件事儿,他就不改了。
都说产后坐月子,这既然是这么个说法,那么一般也就是在床榻之上猫一个月也就算完了,但是叶清浅的情况有那么些不同,她又难产又血崩的,侯夫人担心她坐一个月的月子身体不能完全恢复,硬是要让她坐两个月的月子。本来坐满一个月以为终于要解脱了叶清浅在听到这个噩耗之后,差点儿晕死过去。再一个月,她恐怕不是会休养好,是会被自己臭死吧?可能到时候被臭死的不止她自己,还有殷昊和思思。
头一个月的时间里头,叶清浅担心自己落下什么病根,所以即便身上再难受,她也都是忍着的。经过殷昊的事和血崩的事情之后,叶清浅更加珍惜自己的命了。因为现在她的命不是她自己一个人的,是殷昊的,也是思思的,他们是一家人,这其中缺了谁都是不完整的,有缺憾的。
但现在,经过一个月的静养,只吃喝不怎么动弹,叶清浅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甚至应该是比生思思之前还要结实的。可婆母的话,她还是要听的,至少表面上是要听的。虽然阳奉阴违有些不大好,但是……她真的是太难受了,实在是顾不得那么多了。
叶清浅思考了一番,觉得这事儿吧,只能找殷昊帮忙。
“夫君~”叶清浅这么一叫唤,殷昊的腿顿时就是一软,不因为别的,只因为叶清浅平时说话的时候呢,一般都是比较干脆的,那个掷地有声啊,但这一声,叫的那个婉转,还拖了一个长长的尾音,那个尾巴尖儿勾得他的心有些蠢蠢地。
殷昊咽了咽口水,略僵硬地转过了头,“清清,什么事儿啊?”
“我好难受。”
“我也难受。”叶清浅本来以为她说难受呢,殷昊会问她哪里难受,那她就能顺理成章地说因为汗流得太多,身上黏糊糊的难受,让殷昊给她弄点儿水来擦擦身子什么的。没想到殷昊给她接了这么一句,顿时就给她噎得说不出话来了。
叶清浅叹了口气,想想殷昊那脑子,恐怕说话就不能绕弯子,就得开门见山。反正今天这事儿,他是办也得办,不想办也得给她办了。
“殷昊,我想擦个身。”直接沐浴的话,只怕消息难免会传到婆母耳朵里头,要是擦个身的话,大不了就让思思受点儿委屈,就说他又尿殷昊身上了,殷昊和他都要洗一洗。想到这里,叶清浅觉得自己真是不是一般的傻,前段时间里头多好的机会啊,她就算顾忌老一辈的说法不敢沐浴,稍稍擦一擦还是可以的。擦完换身衣裳,简直不能更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