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了?”殷昊回头看了眼自己牵着的大雁,点了点数目,一头都没有少,这几头大雁他昨天单独藏了起来,所以……“娘,您让下头的人交给媒婆的大雁,有没有少了什么?”比如翅膀上或者尾巴上或者头顶上的羽毛?
“哦!”经过殷昊这么一提醒,侯夫人算是想起来了,“反正送去也是要吃掉的,少褪些毛也是好的。”
“娘,那些不是我要送给清清的大雁,这些才是,您快告诉我那个媒婆家住哪里,我赶紧去换一下。”
侯夫人没回答他,只是推开了他,往外走了几步,看了看天色之后,“她现在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娘可不确定她会从哪条路走。你,不许出门。”
叶夫人在意的,可不是大雁翅膀上是不是有毛的问题,她在意的,是银子,白花花的银子。
听说这个媒婆是永宁侯府请来他们家提亲的时候,叶夫人回头看了叶清浅两眼,冷哼了一声之后,勉强扯出了一丝笑容,“侯府能让您来我们家提亲,那必然是十分中意我们家浅浅的了。既然中意,那么这个聘礼……应该不会少吧?我这丑话可说在前头,前一个来我们家提亲的人,可是愿意出一百五十两银子的,还愿意替我们家浅浅准备嫁妆。这一来一回的,少说也该有三四百量了。侯府富贵,应该是能超过这个数的吧?”
因为侯夫人不让出门,殷昊只能在家里干着急,这不肯回自己的屋子,还非拉着侯夫人陪他干站着。侯夫人站着,他牵着大雁围着她打转,侯夫人被他绕得头晕,有些后悔没有让他和那媒婆一块儿去了。
好容易,下头的人来禀告,说是田媒婆回来复命来了,殷昊是眼前一亮,侯夫人是大大地松了口气,好在她膝下只有这一个儿子,要是再来几个儿子,那她非得被烦得折寿不可。
“娘,快快,让她进来。”
“进什么进,咱们出去。”走了几步,侯夫人回过了头,“这些大雁就不要带了。”于是殷昊顺手就给这些大雁栓树干上了。
田媒婆先是递上了叶清浅的庚帖,示意这事儿是成了的。
殷昊想起了叶清浅的交待,“你去提亲的时候,没有给叶家银子吧?”
“按照夫人的吩咐,给叶家的那位夫人看了聘礼的礼单。她立马就同意了,还催咱们早些去下聘,我只与她说,这收了庚帖之后,还得先合八字。”
“还合什么八字呀,我和清清肯定是天作之合。”
因为上回亲身尝试过叶清浅家的院墙,看着结实,实则不然,这一回,殷昊是敲的门。有些事儿呢,只要用心,都是能记得的,光是听这敲门声,叶清浅就知道来的是谁了,也没让他敲太久的门,生怕他敲门无人答应,会再跳墙进来。
“清清,我们的八字被一块儿送去祖庙卜过了,是天作之合……”之后的近两盏茶时间里头,叶清浅就站在门内,殷昊站在门外,叶清浅就看着殷昊的嘴不停地张合,听到最后,只觉得,其实殷昊说的最前头四个字就已经很能概括卜卦的结果了。“清清,你高兴吗?”
“嗯。”叶清浅点了点头。虽然合八字大多数时候其实只是走个过场,但叶清浅听着还是高兴了,除了‘百子千孙’听起来感觉有些做不到之外。
殷昊却有些沮丧的样子,“清清,我娘说了,过几天就要来你家送聘书,可是送完聘书之后,咱们在成亲之前就不能见面了。我大哥成亲的日子是定在十二月,咱们只怕最早也要定在一月了。这里至少三个多月。要我说,不然聘书迟点儿送,等我大哥成亲之后,直接把聘书和聘礼送来,然后直接定日子,这样咱们这两个多月还是能见面的,后头就一个月不能见,你说呢?”
“我说?按我说,还是听你娘的话,咱们这几个月别见了。”
“为什么?”殷昊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
叶清浅略有些不好意思,最后还是直说了,“我想专心在家绣嫁衣、枕套、被套……若真的只有三个多月,我还怕来不及呢。”
“为什么要自己绣,这些直接去定做不就好了吗?”像殷昊,和叶清浅的婚事虽然还没完全定下来,已经找人进府量了尺寸,定做了喜服了。“不然这样,我让铺子里的人明后天到你家里来给你量一下尺寸?”
“殷昊,成亲这事呢,一辈子就一次,我还是想能自己做,买来的,怕是终究不合我心意。”
“那,那你可以告诉他们你想要什么样儿的啊。这样既能合你心意,你也不会累到。我听说,做女红是很伤眼睛的。”
最后,叶清浅还是拗不过殷昊,让铺子里的人来给她量了尺寸。量了尺寸之后,叶清浅就开始和铺子里头来的绣娘说了她想要的嫁衣的想法,还去屋子里头拿了她画好的图样。
那个绣娘本来看着殷昊出手大方,叶清浅年纪又小的,觉得这单生意是很容易的,这一看了叶清浅拿出的图样之后,她愣了一下。
“这是……这个图案绣在嫁衣上?会不会太复杂了一些。小姑娘啊,听嫂子和你说,这嫁衣啊,一辈子也就穿一次,没必要弄得这样花哨、复杂。”按这图案的复杂程度,绣娘觉得殷昊给的银子压根儿不够数。
叶清浅没说话,把那张图样又翻转了一下。那个绣娘看着更是傻眼,怪不得刚才那面那么复杂了,这全是为了这一面做铺垫的。但是……“姑娘您这是……嫂子我绣了这么多年的嫁衣,就从来没有在嫁衣上绣过双面绣的,这……这是浪费了呀。你这嫁衣就穿一次,总不能礼行到一半,再把嫁衣翻过来穿吧?所以这其中一面,旁人自然是看不到的,你这绣了也是白费功夫。你这嫁衣要是想这样做,那……嫂子恐怕做不来。”
殷昊在一旁听着她说做不来,有些急了,她要是做不来的话,那岂不是要让清清自己做了,“再加一百两。”
“殷公子,您就是再给我加二百两,我这也做不出来呀。说句实话吧,这位姑娘要是想把嫁衣做成这样,那……那它就不是嫁衣了,那就是件上好的绣品。若是姑娘您真能按这图样绣出来的话,您穿着出嫁之后,拿去卖,少说也能卖个几百两银子。我听说啊,就有人喜欢收集这各式各样的嫁衣的。不过呢,嫂子还是想要多问一句,您二位的婚事大约是定在什么时候的,这样复杂的图案,只怕没有个一年半载是绣不完的。”说完之后,她又呵呵一笑,“不过嫂子看着,你这小姑娘年纪也还小,应该不着急,你不着急的话,就慢慢绣,啊?”
听这个绣娘一会儿说叶清浅年纪小,一会儿让她慢慢绣,还说什么一年半载的,殷昊的脸都听黑了。
“我们明年一月份就要成亲的!”
“一月?”那绣娘动了动手指,“时间那么赶?嫂子劝你,嫁衣还是按照嫂子给你看的那些老花样就行,你要真想绣这个图案呢,不是还有喜帕、枕套、被套嘛!”其实绣娘说虽然这样说,但是依她看来,这枕套和被套也是不靠谱的,谁家用脏了一面,就直接洗干净了,难道还翻过来把另一面用脏了再一块儿洗?不实际不实际。
其实叶清浅心里很清楚,这个绣娘说的是实在话。这世上就没有人的嫁衣会是这么复杂的图案。因为只穿一次,还只能展示其中一面给旁人看,所以真按她的想法做了,那就是浪费时间、浪费精力、浪费绣线的一件事。
但于她来说,这既是象征幸福的嫁衣,也是一件会很完美的绣品。
那绣娘做完了该做的事,说完了该说的话,这就起身准备走了,最近临近年底,成亲的人家可不少,这都想在新年之际让家里多添一口人。绣娘起身告辞,殷昊立马跟了过去。
“殷公子,那这个嫁衣,到底是做呢,还是不做呢?先说好,要是按叶姑娘那图样,我是做不出来的。普通的还是可以的。”
“你觉得,如果那嫁衣是你来做的话,需要多少时间。”那个绣娘其实是不会双面绣的,但是多少知道一些,“就这么说吧,便是只绣单面,那也得到明年三四月份才能好。”
“那还是做吧,你……把刚才那些图样都给我看看。”殷昊翻了翻,挑了一张看着比较复杂的,他刚才看叶清浅拿出的那张图案就很复杂,觉得她应该就是喜欢复杂的,“就按这种做。最迟十二月我会让人去取的。”
平日里,叶清音但凡进叶清浅的房间,多数是为了抓住她‘偷懒’的小辫子向叶夫人告状,不然就是想翻她那为数不多的铜板去买小食。今天,叶清浅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因为叶清音竟然在夸她。
“姐,你这图案绣的好漂亮啊。什么时候能绣好啊?能不能教教我?”
“你想学?”
叶清音闻言,有些犹豫的点了点头。这也不是她第一次想来和她学刺绣了,不过每回扎手不超过三次,她就放弃了。
今天……叶清浅倒是高看了她一眼,这都扎了十几针了吧,居然还坚持着。随后,叶清浅一想,大约是那天殷昊找铺子里的绣娘来的时候,绣娘说的话让叶夫人听到了,听见好的绣品能卖那么多银子,叶夫人只怕十分心动。这会儿,恐怕叶清音也是她逼着过来的。叶夫人大约是这么想的,不说学她十分,学个一分,也能赚个几十两银子了。还真是,想得很天真。
第60章 家贼难防(一)
往日里,叶清浅在做刺绣的时候是最不喜欢叶清音闯进她的屋子里头的,因为叶清音会发出常人难以发出的尖利声音,且时间一般颇长,一般长到把叶夫人叫来之后为止。而且大多数时候,她一般都是不动声色地趴在她的窗户外头,一旦叶清浅为了避免眼睛一下子使用过度停下休息的时候,她就会抓准时间冲进屋来。今天……大约是她最乖巧的时候了。看来,银子于她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见她扎五针就能有三到四针扎在自己的手指头上,叶清浅叹了口气,再任由她这样绣下去,只怕这只粉色的蝴蝶要变成血红色的蝴蝶了。
“你这样不对,这个绣棚我已经崩得很紧了,你就算不用另一只手扶着,绣线也是能拉直的,如果你一定要扶着呢,下针之前也要先感觉一下你自己的手在哪里,感觉到了之后再下针,这样就不会戳到手上了。”
按照叶清浅说的,叶清音又绣了一会儿,然后就开始喊腰酸手酸疼眼睛酸涩,“学刺绣不是一两天就能学会的,你要真心想学,每天抽些时间到我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