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听得有些认真的沈奕轩,在听到殷昊的形容之后,撇开了脸。
“那你怎么知道,我掉落的就是城外的那个悬崖呢?而且,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是什么时候掉下去的?”
殷昊想到了这个说辞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这些沈奕轩可能会问的问题的答案。
“我们城外除了那个悬崖之外,还有别的悬崖吗?我这个梦做的比较早,第一回梦见的时候没有当回事,后来接连梦见,我才上了心,特意去城外看了看。至于时间,我要是知道确切时间的话,还用得着跟着你一道出京吗?”
殷昊这么一说,沈奕轩顿时恍然大悟,怪不得当初他出京的时候,殷昊非要与他同行,原来不是耍赖,而是担心他的安危。
想起当时的凶险,其实沈奕轩真的以为自己会死,“那个悬崖可不低,殷昊你就不怕……”
“怕什么?怕死么?”殷昊嘴角微翘,“我当然是怕的,这世上,谁能不怕死呢?死的时候,很痛苦的。”沉默了好一会儿,殷昊又继续说,“可是谁让,你是我兄弟呢?当然,最最重要的是,我还梦到……你儿子叫我‘爹’,叫你叔叔,你要是真的有个好歹,能有儿子吗?既然你摔悬崖没事儿,那我这么福大命大的,哪里能有事呢?不过说实在的,掉下去的时候,摔是没有摔死,吓倒是差点儿给我吓死。诶,你摔下去的时候,什么感觉啊?有没有想要去茅房的感觉?”
沈奕轩真真是哭笑不得,殷昊从来都是这样的存在。在你因为他的言行而感动地不行的时候,说一些让你不知道怎么应对才好的言辞。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我是中了药的。还没下去就昏了。”转了会儿面前的杯子,沈奕轩假装不是很在意地问,“我儿子……你嫂子长什么模样?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你都梦到了吗?”
“嫂子啊……”殷昊伸手拍了拍沈奕轩的肩膀,“如果不是梦见,我真的想不到原来你喜欢的是嫂子那样儿好生养的,方脸,一字眉,绿豆小眼儿,塌鼻梁,血盘大口,三下巴,虎背熊腰……虽然嫂子长得很一般,但她待你特别好,沈奕轩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出家去啊。”
“那你,明知道我经过那个悬崖的时候可能会出事,为什么不劝我走另一条路呢?反而陪着我以身犯险?”
“因为我只知道有人要害你,可是不知道对方对谁,敌在暗,我们在明。躲得了一时,还能躲得了一世吗?而且我不是说了吗?我梦见你有儿子了,那就说明你掉悬崖是不会死的。如果你掉崖不会死,我带你换了个地方却出事了呢?事关你我的性命,我可不敢赌。那个嫂子……”
见殷昊又要提他那个‘虎背熊腰好生养’的妻子,沈奕轩连忙岔开了话题,虽然知道自己娶这样一个女子的可能性极低,但是……
“这么说来的话,我和那位叶姑娘还挺有缘分的。”
沈奕轩说完这话,殷昊点了点头,应了声,“对啊。”而后想想不对,“等等,你刚才说,谁和谁有缘分来着?”
“还能有谁?当然是……我和叶姑娘啊。”
“要说有缘,那也应该是我和叶清浅吧?是我,和她都梦到了你出事时候的场景。”
沈奕轩摇了摇头,“此言差矣,我和那位叶姑娘素不相识,她却梦到了……我出事。这茫茫人海的,她没有梦到别人,偏偏梦到了我,这难道不是我和她之间的缘分吗?”
“缘分什么啊缘分,她连你的脸都没梦清楚。”
“那也许……是老天爷要保持一点点的神秘感。”沈奕轩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殷昊那副急得跳脚的模样,越觉得好笑,他就越想继续往下说,“诶,殷昊,其实我现在想想吧,你当初大可不必跟着我,反正我是不会有事的。我之所以不会有事,会不会就是因为叶姑娘的相救呢?如果没有你的话,叶姑娘救的应该只是我一个人。我中了药,若非叶姑娘相救,那儿荒郊野岭的,我可能就会有性命之忧了。这是……救命之恩啊。救命之恩,一般要怎么报答呢?叶姑娘的年纪虽然小了些,不过容貌还算清秀……”
“沈奕轩,你就别想着今生以身相许了,还是来世结草衔环吧。还有,你是不是忘记了,还有个方大夫呢,即便不是叶清浅救你,不久之后也还会有个方大夫来救。”
“方大夫?”
“对,那个姓宋的老头儿,医术还算不错,可他愣是说要等着你药性过了自己醒。可是我把你往方大夫那儿一送,没多久呢,你就醒了。这说明了什么呢?沈奕轩你想过吗?”
“说明……你把我送到方大夫那里的时候,我那药性刚好过了?”
殷昊:“……”
第29章 归来(一)
其实叶清浅和殷昊说叶夫人叫她的话,也不完全是急于脱身才随便说的。按照叶清浅对于叶夫人的了解,就算她一点儿忙都帮不上,人也得陪立一旁,方便叶夫人随时使唤。
果然,她这才一踏进铺子里头,刚进入叶夫人的视线范围之内,已经感觉到了叶夫人的瞪视。大约是她们现在不在叶家,所以叶夫人多少还是有些顾忌的,待叶清浅走到她跟前,叶夫人才开了口,声音有些发冷,“怎么这么久才进来,在外头干什么去了?”
叶清浅自然不好说是要把她的骡子托付给沈大人送回冯家铺子,只说,“女儿刚才是在外头感谢沈公子,谢谢他把骡子借给我们驮着表哥来了这儿,不然光凭我和二妹,只怕还要耽搁一会儿。”
听到叶清浅这话,叶清音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叶夫人看了她一眼,而后有些苦口婆心地对叶清浅道,“浅浅啊,不是娘要说你,你年纪也不小了,一言一行都要多加注意。不管王公子、还是李公子的,于你来说那都是外男,与外男独处的事,以后还是不要做了。”
“……娘说的是,浅浅记住了。”
叶夫人其实在等着叶清浅辩驳,她是巴不得叶清浅与她争论,名声有污又不孝顺的姑娘,待再过几个月叶清浅及笄,她给寻了什么亲事,旁人都不会在她背后戳她的脊梁骨。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叶清浅居然这样乖巧,把她噎得一时无言。
正巧这时,方玉柔给沈斌探完了脉,叶夫人也没心思理会叶清浅了,只急着发问,“方大夫,我家小斌怎么样了?”
没有太多耐心的方玉柔差点儿就脱口而出‘死不了’三个字,但她还是要名声的,“我不是和你们说过的吗?他的身子是不可以劳累的。”最好是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没什么事,吃几副药就行了。”
一边说着,方玉柔一边拿起了笔,写完之后,稍微晾了一晾,就把药方递给了叶夫人,“去抓药吧。多抓几副回去,下回要是还是和今天状况一样的话,也不用特意把人送过来了,把药煎好了给他灌下去就行。”
“真的?谢谢方大夫,还是您医术高明。”沈斌三天两头地犯病,见天地往医馆里头送确实也不是回事,诊金虽然不多,但长久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本来沈斌出生之前,他们沈家还是有些小富贵的,自沈斌出生之后,她哥哥家的日子就难了不少。
“嗯。”方玉柔不咸不淡地应了句。
铺子里头的伙计见叶清浅拿了药方去药柜那儿抓药了,忙过来问方玉柔,“方大夫,能给下一个看诊了吗?”
若是平常,方玉柔看完前头一个,在看后一个之前,中间必然是要休息一下的,可她不想见叶夫人她们,于是点了点头,“嗯。”
伙计的忙让叶夫人她们带着沈斌走,把方大夫跟前给病人坐的位置让出来,叶清音突然开了口,“方大夫,我表哥还没醒呢,你怎么能让我们走呢?”
“别乱说话。”叶夫人轻拍了叶清音的胳膊一记,不过这个问题其实也是她关心的,“方大夫,我们家小斌大概什么时候能醒?”
方玉柔抬眸看了她们一眼,皱了皱眉,她刚才明明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转向略有些为难的伙计道,“等他的药抓来了,去里头煎一副给他服下。”
有些人只是偶尔生病,是以家中并未备下药罐。就算是沈斌这样经常犯病的,也不至于天天把药罐随身携带,这样的情况之下,药铺里头就有了专门代为煎药的地方。
伙计一听方大夫的吩咐,面上有些喜色,因为这个代煎是要收铜板的,谁煎的药谁拿,作为药铺里头的伙计,煎个药于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关于这一点,叶夫人自然也是知晓的,本来叶清浅和她要抓药的银子,叶夫人就要已经心疼地不得了了,这会儿煎药收的虽然不是银子,但铜板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也是花一个就少一个的。叶夫人有些不想给,但她和叶清音都是不会煎药的。
感觉到叶夫人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叶清浅顿时明白了她心所想,于是主动道,“娘,如果您不怕浅浅把表哥的药煎坏的话,煎药的事就交给浅浅吧。”
叶夫人本来确实是打着这样的主意的,她看着伙计煎药的动作也不是太难的样子,也就是挥挥扇子的事儿,可这会儿听叶清浅这么一说,她突然又有些犹豫了起来,和煎药要付的铜板相比,用银子买的药材自然贵重很多。要是为了省那几个铜板,弄坏了一副药,那才是得不偿失。
“没用的东西。”叶夫人轻声骂了句,然后数了十来个铜板,递给了伙计。
煎药的事儿,叶夫人不大懂,本想问伙计大约多少时间能好,伙计却给她说了一通文火武火的,让她且耐心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