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叶清浅的这个想法,掌柜的却不大乐观。事实上,叶清浅去寻她爹的这事,掌柜的本来也不看好。叶清浅的继母现在怀有身孕,叶清浅的妹妹又是个好吃懒做的,叶家真正做事的,无非就是叶清浅一人。反倒是她爹,这些年在外一个人都待惯了,恐怕是不需要照顾的。也就是说,叶清浅不论是今天去寻他,还是以后求他出门的时候带着她,只怕最后,都还是会被留在叶家。
“既然这样,那你还是早些回家吧。你那信和银票,我早已经让伙计送到你家去了。”
掌柜的才刚说完话,叶清浅身边的傻骡子就‘昂’了一声,提醒两人它的存在。
“这是……”掌柜的被吓了一跳,也不知是事先没有看到这骡子,还是没把这骡子和叶清浅想到一块儿去。
“哦,这是我刚买的骡子。我想先把它寄养在掌柜的您这儿。”叶清浅是知道的,冯家铺子里头养了几匹马,主要是用来拉马车,给一些富贵人家送货的。
“这个……”掌柜的做出了一副为难的样子来。
“掌柜的您先暂时帮我养着它,每月它要吃多少草料,您给我报个价儿,我一个铜板都不缺您的,另外,我每次交货多交一个双面绣的扇面儿,您看如何?”
“多交两个。”
“……行。那,它就托您照顾了。”
和掌柜的商量好,叶清浅伸手拍了拍傻骡子的脑袋,“你可千万乖乖听话,待我有空了,会来看你的。”说完,叶清浅转身就要走,才刚走了一步,却突然觉得袖子一紧,低头一看,是傻骡子咬住了她的袖子。
叶清浅抽了抽,没能抽出来,“给我撒开。”叶清浅冲它说。
傻骡子龇着牙,咬得死紧,没有松口的意思。
叶清浅想了想,伸手拎住了骡子耳朵,凑到它耳边低声说,“我没不要你,也不是要把你卖了。我就是让你暂时待在这里,这里好吃好喝的,饿不着你。我这不是,要给你去找媳妇儿的吗?你的马媳妇儿,忘啦?带着你不方便,你要是要跟我回家呢,只怕你小命不保,我和你说,我家里有只母老虎,特别特别爱吃骡子肉,就你这么大的,一口一个不带喘气儿的。”
掌柜的见叶清浅埋头和骡子说了一会儿话,这骡子就松了嘴了,觉得有些稀奇,问她都说了什么,叶清浅笑了笑,轻吐了四个字,“哄它的话。”往前走了两步,叶清浅又回过了头,“您要是有用得着它的地方,您也尽管使唤,别让它待傻了,但是,也别让它太累。”
掌柜的满口答应,朝着她挥了挥手,让她赶紧回家。
叶清浅写那封信的时候,就知道,她今天恐怕得不了好,不过除了叶家,她实在没地方可去。叶夫人总还用得着她,无非是罚她跪,罚她不准吃饭,最终还是要原谅她的,因为叶夫人不会舍得她刺绣得来的那份收入。只要动动嘴,就能拿到银子,这样事儿,谁会嫌弃呢?
虽然那封信已经被踩得支离破碎,叶夫人依旧气得不行,开口就骂,骂叶清浅是没良心的,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因为她怀了身孕的关系,不像原来骂地那样顺畅,今天是骂一阵子,歇一阵子。
叶清音站在一边哭,不是因为她娘太凶被吓到了,而是叶夫人太久没有下厨,手艺已经十分生疏,煮出来的饭菜,实在难以下咽。可叶夫人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硬是逼着她都吃下去了。
平时里吃饱的时候叶清音是幸福的,今天只觉得哪哪儿都难受,难受地直想吐,吐出来也是一种浪费,叶夫人让她忍着,忍着撑着……她就好不委屈地哭了起来。
“哭哭哭,哭什么哭?”叶清音哭得鬼哭狼嚎一般,让叶夫人更加心烦。虽然叶清浅是自己走的,但是要是真的在路上出了什么事,或者自此就没有了踪影,那她当家的回来,她要怎么交待呢?还有银子……没有了叶清浅的绣品,她每个月去哪里攒银子?虽然家中现在还是有不少银子的,但是坐吃山空。
叶清浅在外头听了一阵动静,推门进了屋。
叶夫人见到叶清浅回来,先是像白日见鬼,然后突然间就暴怒了起来。
“说,你哪儿去了?”
“叶夫人不是知道吗?我去寻我爹了。”叶清浅很平静地回答。
叶夫人四处看了看,看到了墙边堆着的柴火,走过去就想抽一根出来抽叶清浅。叶清浅看到了她的动作,也不闪避什么,只继续道,“我也不想去,可我不能不去。”
叶夫人此刻已经挑了一根看着最粗的柴火反转,“什么想去不想去的?这么说来,你突然离家还有理了?不知道家里人会担心你吗?今天就算我狠狠抽你一顿,你爹回来也不会说我,你信吗?”
“是我娘……我娘托梦和我说,她有事要和我爹说,让我务必去找我爹一趟,把话转告他。”
叶夫人手中的柴火才刚举高,还没落下,就听到了叶清浅这句话,她吓地一哆嗦。
“你……你乱说些什么?”突然之间,叶夫人就觉得周遭的温度下降了不少,有些冷飕飕的。这手中的柴火,却怎么也打不下去了。
“我没胡说,我娘说了……”说到一半,叶清浅摇了摇头,“不能说不能说,娘说了,除了我爹,不能和别人说的。娘,您看到了的,我什么都没有和叶夫人说。您晚上,千万别入叶夫人的梦,她会害怕的。我是您亲生女儿,您还是来找我吧。”
“青天白日的,你以为你说这个,就能吓到我吗?”
叶清浅能看得出来,叶夫人害怕了,此刻只是嘴硬罢了。
“您不信就算了。我娘虽然说不可以和外人说,但您也不算是外人,不然,我告诉您吧,我娘要我转告我爹的话。”
叶夫人本来是不想听的,因为害怕,但她又觉得,这是叶清浅忽悠她的话,只为了让今天这事儿过去。做了错事,却不想受罚,才胡乱编的。
咬了咬牙,叶夫人道,“行,行啊,你说吧。我,听着呢。”
叶清浅左顾右盼地看了看,转身关上了院子的门,闩好。才慢慢地走到了叶夫人身边,扶住了她的胳膊。
叶夫人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甩开了她的手,“你要说话就快说,别动手动脚的。”
“我娘说,让我爹赶紧回来和老邻居叙叙旧,因为过不了几天,隔壁的郑叔叔,就要回家了。”叶清浅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这件事。虽然不确定确切的日子,但应该是最近没有错。
“郑叔叔,哪一个?”叶清浅觉得叶夫人真是明知故问,他们这附近虽然不止一家人家姓郑,但是当家的不在家的,也就隔壁的那家而已。
叶清浅抬了抬手,指向一个方向,“就是那家。”
叶清浅不指还好,这一指,叶夫人又是一阵哆嗦。郑家媳妇儿从儿子打碎的水缸底下发现一根银钗的事,这附近的人一早就都传遍了。大伙儿嘴里都说着,羡慕她,因为这是她当家的留下的,送给她的东西,但是背地里,大家说着的时候,都觉得阴风阵阵,这早不发现,晚不发现的,偏偏这个时候发现了,大家都猜着,是不是她那当家的,人没了,七七回魂的时候,指引他儿子打碎了这水缸,等到媳妇儿戴上了这银钗,他才能安心地走。毕竟,郑家当家的,可不是干别的去了,是去从军去了。这战场上又是刀又是剑的,都没长眼睛,他一个泥腿子,活下来的机会实在太小,这么多年都没有消息也是好证明。
叶夫人想着,叶清浅她娘是个故去多年的人,她托梦和叶清浅说郑家的要回来了,难不成是……骨灰?让她当家的和骨灰叙旧?这难道……是说她当家的要不好了吗?
如果她身边只有叶清音的话,那也就罢了,一个女子带着一个孩子改嫁,也不是没有的事,但她肚子里头还有一个,还很可能是个男娃,“你快说,你娘是怎么和你说的?”
见叶夫人脸色煞白,叶清浅想着她可能是被自己多余的想法给吓到了,小人之心,常人难以揣测,“我娘说,郑婶子盼到头了,郑叔叔很快就会平安归来。”
第14章 试探(一)
夜影和夜魅以最快的速度,把殷昊和沈奕轩送到了药铺里头。他们两人的运气不错,这会儿铺子里头有人抓药,但没有人看诊。坐堂大夫正悠闲地喝着茶。
急性子的夜影立马奔着那白胡子老头就过去了,“大夫大夫,快!给我家主子看看。”
夜影的声音很急切,那大夫却只是不紧不慢地各瞄了殷昊和沈奕轩一眼,“哪个先?”
宋大夫以为,不管夜影和夜魅的主子是一个还是两个,于他来说都没有太大差别,因为他只有一个人,所以这两人必然是要有个先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