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兵孟九安快步上城墙,急吼吼地说:“京里头来人了。”
陈少权点了点头,孟九安又一脸鄙夷地道:“是个白胡子老太监,还有个锦衣卫陪着。”
“传。”
就在城下,白胡子太监躬身施礼,并不倨傲也不巴结示好。
“陈将军,这里说话。”他小声道,引着陈少权往一旁去。
陈少权望了望周边肃立的士兵,脚下不动。
“有话但说无妨。”
白胡子太监姓贾名善,此时略显焦躁,犹豫多时才用极微弱的音量道:“将军……太上皇已被围困几日?”
陈少权嘴角微扬,反问道:“太上皇?我朝何来的太上皇?”
贾善沉默不语,看着陈少权的面色,过一时才勉强露出笑容道:“紫禁城有旨意,大同乃我国之重隘,万不可将兵力调离,全力守好大同。”
陈少权笑了笑。
“贾公公的意思我明白。”他高声起来,“来啊,将贾公公送到卫国公帐中,一同前往沂州。”
他看到贾善的面色由青转白,复又涨红,贾善争辩起来:“世子爷这是做什么?咱家还要赶回京城复命。”
两名士兵上前来,扭住了贾善的手臂。
陈少权拍了拍贾善的肩膀,笑言:“沂州城里坐镇的是大周天子,送你去复命,天经地义。”
贾善一路挣扎,最终被捂住了嘴,带出了陈少权的视线。
他扬手,一名锦衣卫闪过,在他身边立定,恭敬出言。
“这几日陛下被围的消息传出,留京的有些文官上书请四皇子暂摄帝位,以防陛下有何差池,不叫辽人拿住命脉。四皇子先是痛哭流涕再是百般哀求,之后呆呆而立,最后被扶上帝座。”
陈少权早料到如此情形,听闻此言,沉思一时道:“知道了。”
锦衣卫面色阴晴交替,轻声道:“世子爷,白大人领锦衣卫率禁卫军大部都在沂州,京中只余数千禁卫军与五城兵马……您说,如今该如何。”
陈少权摇摇头,轻言:“四皇子太蠢太急。”
他心中自有思量。
大同其实只要守住就好,当务之急是救出被困沂州的陛下。
好在卫国公已率大部赶往沂州增援,相信陛下会安然无恙。
他如今所要做的,就是守好大同。
而灵药的数千兵力编在了大长公主所率的护**中,将将行到沂州旁的娑婆乡,便遭到了辽兵的埋伏。
辽兵势众,一路围追堵截,眼光全程锁定大周十公主。
娑婆乡在群山环抱之中,护**护着十公主和大长公主的车轿,一路走到了碾河边。
汾水如锦,碾河若玉带。
大军行路忌群龙无首,护**军纪严明,乍受辽军埋伏,护**将领赵焕章号令全军往东继续行进,在碾河边反扑敌人。
辽兵约莫小一万人,被护**反扑,竟有些招架不住,节节败退。
在这档口,大长公主号令穷寇莫追,继续东进沂州城。
然而剩下的辽兵却不溃退,待护**行至合索乡时,溃退的辽军与围困沂州城的辽军大部会合,竟生生将大长公主所率护**团团围住。
北方天寒,苏力青领大军自山头举火把缓缓走下,冲着在包围圈中淡定自若的大长公主喊话。
“这位老太君,如今你一万护**被我大辽虎军困在这山洼地里,无路可退,快将十公主交出来。”
灵药立在大长公主身旁,看火光中苏力青的脸,只觉心头怒火横生。
“苏力青,我只是一介女子,不领兵不打仗,你缘何紧追我不放?”她嗤笑出声,“莫非,是想拿我去要挟大周的天子和将领?”
大长公主握住灵药的手,示意她莫要动气。
“苏力青,你父亲当年就是一个怂货,如今看来你也不咋地。”大长公主说的一口北音,豪气冲天,“用女人来要挟他人这等下作事,也只有你做得出来。”
苏力青双眼冒火,极力忍住心中的火气。
他高高地举起手,将一柄匕首举在手中,叫嚣。
“十公主,想必你同我一般,都经历了一样的事。我事事洞察先机,却仍不及你知晓变化后作出的改变。这柄匕首,想必你认识,上面写着稚川 陈少权五字,他人已落入我手,若你知趣,便用你的人来换他的命。”
大长公主神色自若,高声道:“他若被你所擒获,若无逃生希望,自会为国捐躯,这是我们卫国公府的光荣和荣耀。你以陈衡的性命威胁不到任何人!保家卫国,无惧任何艰难险阻!我劝你死了这条心。”
灵药心头一震。
原来,卫国公家的儿女,自小受的,是这般的教育。
前世,陈少权毫不留情的射死了她,其一固然是有与她素未谋面的缘故,最大的因由,大概是不想因为她,而舍弃保家卫国的信念。
她扪心自问:“我身为大周的公主,享天下之养,这些时日,照料灾民,平定西州叛乱,这一切所做,是为着自己的心意,还是对万民有天生的责任?而陈少权,他上一世保家卫国,不满闵夫人为他安排的婚姻,三年不回京,再见到妻子,却在万军阵前。莫非真的能要求他因为自己,而放弃守城?放弃大周的疆域?换了她,她会么?”
以圣人之心度人,人皆有瑕疵。
她静静地看着苏力青,良久,回身拥抱了一下大长公主。
在她耳边轻声道:“姑奶奶,这一回,我去换陈少权。”
大长公主拉住她,目光慈祥:“好孩子,少权怎么会落入他的手中,这种骗人的伎俩,你也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