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长公主殿下不愿来,说这里污浊,她怕染上病。”沈正之一脸的为难,“就连松江府的医师,她还留了两名下来,还说,还说……”
沈正之嗫嚅不敢言。
“还说让你送完医师再去长公主府找她,她有事交代你是不是?”灵药一脸明察秋毫。
沈正之一张俊脸通红。
法雨怒极:“你怎么这么没用,是不是被揩油了?”
灵药望了一眼祁娘子,轻斥法雨:“不可无礼。”
祁娘子悄然退下。
法雨气鼓鼓道:“生这么俊俏做什么,让人惦念。”
沈正之微微叹了一口气。
灵药恨铁不成钢。
她这个姑母啊,明明是元朔帝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为何这般烂泥扶不上墙,父亲好歹有个好战善战的名声,才在上一世闹出了被围沂州之事。
灵药想了想道:“先让她享两天福,沈正之,你去。”刚想吩咐沈正之再跑一趟,搭眼看见法雨气鼓鼓的腮帮子,便改口道,“你让你手下去长公主府,告诉她一声,我要去京城一趟,让她差人照应着点明感寺。”
又吩咐沈正之打点行装:“你随我去京城。”
沈正之领命。
看着手中的仙家典籍,灵药想到了陈少权。
他的车轿中有云笈七籤,那么定会认识几位通晓典籍的大家,要不要找他参详?
灵药皱起了眉头。
这个理由好像有点牵强……
第20章 围城(下)
墙高濠深,固若金汤。
万民在城下哀凄,哭泣声惊起了周遭原本安静的老鸹,乌压压地一大片,遮天蔽日地展翅往山西大槐树老鸹窝1飞去了。
陈少权静立城门下。
心中百千忧虑钝重,难以安定。
今晨三更,他与白玉京打了一架。
就在午朝门前,宫门未开,晨钟未起。
白玉京脸上还挂着伤——那一日军学和卫学的闹剧,让他挂了彩。
打他的是定北侯府的滴次子程世万。
京城的世家公子们,就那么几家,自小玩到大,彼此之间都是相熟的。
今日你打了我,明日我再打回来。
就如他和白玉京这一仗,为他人而起,又因他人而熄。
为的都是万民。
“数万百姓哀凄城下,五成兵马司堂堂指挥使竟然城门紧闭,不愿接纳我大楚百姓,啧啧,铁石心肠!”事情起因便是白玉京的这几句话。
他在三更的宫门前,背后是玉色光晕的宫灯,指责陈少权漠然置之、铁石心肠。
“打小我就瞧出你是个凉薄的人,太学里的青蛙夜里叫白天叫,你叫人全捞起来扔了;定北侯家的程小子不过撕了你的书本子,你就砸了他的墨盒子,堵他家门口揍他;我家三妹妹不过是多看了你几眼,你便说她五大三粗、不知礼节,不似个姑娘家;你爹爹不过是娶了个续弦,你就抛下你爹爹出走三五年,我识你二十年,竟全忘了你就是个没良心的!”白玉京骂的酣畅淋漓。
陈少权是听到最末一句才翻脸的。
太学里的青蛙,他是叫人捞了,但却是到了南玉带河放生。
定北侯家的小子,他是揍了,但起因是那小子撕的是自己母亲留给自己的书籍。
至于他白玉京的庶妹妹,成日价的缠磨他,他说她不知礼节又何错之有?
他父亲续弦,他离家出走……
与其说是为着续弦赌气出走,倒不如说他是因为那一句诗。
……碧海青天夜夜心。
母亲去世的前一年,他听到母亲在父亲的书房吵闹。
“好一个碧海青天夜夜心,她用情如此深,你竟半分没有动摇么?我不信!她生的那样美,整个西凉国就选出她这一个美人来,我不相信你没有动心。”
他听到他杀伐果断的父亲苦苦哀求:“鸾儿,你听我说……”
他的母亲乳名叫做鸾儿。
“鸾儿,这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西凉国破,我负责押送这位西凉进献的女子进京,对她不假颜色,从未有过单独会面,至于她的心思我从来不知晓……”
“不知晓?那为何这本书里会夹带着这两句诗!她是在后悔进宫么?我真想去问问皇弟,这苏贵妃究竟心机有多深!”
“鸾儿,这书大约是当年她放置在车轿内,随从一同收拾了放进府中,我从未……”
“当真?”
“鸾儿,与你成婚前,我便倾心与你,怎又瞧得上旁人。我敢起誓,若对你有一分隐瞒,叫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