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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的朱雀大街上熙熙攘攘,冬天来得早,自然也早早要备着新年了。这过年规矩也与人界不一样,人界过年就乐呵个小家,魔界是大家。所以越近着年关,这儿到处会更热闹起来。
乍一看,这魔界同人类应当是没有什么分别的。大街上各家各店叫卖着,车水马龙流过,再有几个小孩跑跑闹闹——除了人手一对的角,就真的跟人界没什么不同了。这会儿雪小了,到处盖着一层薄雪,但热闹了,乍一看,也没那么冷的样子。
魔王走着,换了身在人界时候一样低调的装扮,不过也不用刻意隐藏自己身份便是了。脚边落了只靠灵力驱动的木鸢,笑了笑,弯腰捡起,稍稍注了点灵力朝着那帮小孩子扔了回去。
那领头的胖小子欢天喜地接了回来,迈着小短腿当当地跑到他跟前,扬起个小脸问他:“魔王大人,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儿玩儿?”
“魔王大人是贵人,忙着呢,哪有时间跟你个毛孩子玩。”也没等魔王回绝,那个一块儿的小姑娘先这么张嘴讽起来了,伶牙俐齿的,虽没个姑娘家的矜持,但就是觉得机灵可爱。
“你不也是个毛孩子,假小子!凶巴巴的老母猪!”
“你”
魔王很适时地出来平息了即将挑起的战火,一人头上摸了一把:“别闹。”
两个小孩总算是安静下来了,可是还是愤愤地瞪着对方不解气,“哼”一声各自把头扭开了。魔王指了指旁边紧闭的一家门面,问这俩孩子:“本座问你们一些事儿,那家店的比宿掌柜,可知他去了哪里?”
魔王出来微服私访仿了多日,仍是停留在皇城里,其主要原因就是他找不到这比宿。虽说是一个普通老百姓,可他确实是有要事相求,不得已才成日守在这儿没见个人影。别家都在紧锣密鼓地张罗着过年,就这家成日关着门,也不知道老板去了哪里。
“比掌柜去人界啦,还把他儿子带上了,我们就不知道找谁去玩了。”胖小子埋怨着,“不知道比兴和他爹什么时候回来啊”
魔王看这俩半大孩子没了朋友伤心,自己也问到了需要的情报,从怀里掏了两根糖棍——这是一种将糖浆凝成硬的糖球,用木签子串起来的甜食,最近在魔界很是流行。魔王也去珍典斋买了许多准备带回去给沈先生他们尝尝的,现在用来哄孩子是正好的。
两个小孩接了糖棍,又欢天喜地起来,好似方才的不愉快全都不见了,道了声谢又欢脱脱去找那几个朋友玩去了。
“走吧,流燕。”
魔王是挺喜欢这些小孩子的,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没有心机,心里头纯得像水一样;和这种人相处也轻松。沈镜冰就是这样的人,着实没有城府,一双眼睛干净清明,就跟这些孩子一样,有种让自己心里头对他们的怀疑烟消云散的魔力。
自己总是能无条件地信任他,即使有什么迟疑,看着沈镜冰那张诚恳至极的脸,想着,算了吧,他不会骗自己的。
那这样的话,作为魔王,自己还真是不够格啊。
既然比宿不在,那自己也没有必要再在此处停留下去,明日便依旧按照原计划在魔界继续他的微服私访好了。
若说这魔界,也称得上是地大物博。整片大陆以莞昀山为界,以北全是魔界的地盘,不比人界小到哪里去。魔界多山岭,却也不影响魔界人民百姓的生活起居。他们就如同人类一样,耕作,狩猎,或者是武器制造;无非就是比人类干起活儿来轻松些,还能用天生的灵力来作作弊。
自然,魔王也需得去体察民间疾苦,去调查何处有险情,有疫病,有灾祸。这些自然也是有专门的都隶监管各地区,每年年末定了期会上报各地的赋税或者其他情况。
但他宁可自己亲力亲为,偶尔不定时地到各地走访一下。这倒不是因为他这个王当得清闲,一来也是体恤百姓,有助于笼络民心;二来……若是那个人还在这世上一天,自己这魔界的江山,就不得不再多担忧一天。
他现在正站在这人府门前,犹豫良久,敲了敲门。
那人像是知道魔王的路数,喊个人来领他进去,也没什么别的表示了,像是完完全全没把他这个王放在眼里。
魔王从来都忧着这人会否有什么异心,自己却又不能动这人,对此也是相当无可奈何了。
“本座见过皇叔。”
座上那人明明是个长了俩犄角的魔,却偏偏信人类的神佛,手里那串饱经风霜的佛珠,外头的木漆早就被磨得看不出本来颜色,锃光发亮的。
这么被叫声“皇叔”,那人才幽幽开了眼,好像是才发现这里有个人来一样,却也不吃惊:“原来是大王啊,下头人没来报,本王竟然不知道是魔王来了,多有得罪。”
魔王心里头笑,连戏都不不打算演一下,当自己是傻的吗?
这人说话,气息跟个病重的老妇一样飘忽不定,一字一句却甚是清晰。虽然被叫做皇叔,可年龄看上去并不比魔王大出多少,正当年轻力壮之时,却在这儿打坐参禅。
这人是先魔王最小的
', ' ')('一个弟弟。当年魔王父辈们皇位之争时,这个最小的皇叔还才刚过了吃奶的年纪,哪来的那脑子搞这些。所以连带着更小的魔王一块儿被保了下来。后来长成,这一门心思也打在了自己两个小皇侄身上。
但说起来,弥智的死,基本上还是他的功劳。
魔王都不知道是该谢他还是恨他,固然他对自己那个蠢弟弟毫无感情,不过这皇叔也没安什么好心,人尽皆知。自己坐上魔王的位置后,也算是尽孝道把他安排到这关外守着,老家伙什么也没说乖乖来了,手上没给他实权,可天高皇帝远,他在背后大概做了什么,又有哪个不知道?
当初先魔王和王后因故身死,小皇叔领着俩皇侄,站在二老坟前假哭,摸摸魔王和他弟弟的头,说要辅佐他们守好这魔界的江山。
不久,弥智就这么死在此人的阴谋诡计之下。
想想都恶心。
毕竟是皇叔,只要他没真的做出什么威胁自己地位,或是这江山社稷的事,魔王也拿他没法,最多这样防着,毕竟自己手下那么多当初扶持他的旧部,一朝之间想要来个大换血是不可能的。暂且安定,就不要急着去动摇根本。
弥醇皇叔的心机城府比旁人想象得还要重,永远都是一副笑面藏刀的模样,吃斋念佛打仗,一点一点阴魔王阴到明面儿上来了,可魔王什么也不能说,还要乖乖叫他一声“皇叔”。魔王还真的是钦佩自己,隔三差五来关外见他一面,看着这张跟自己岁数相差无几的脸,居然还没有吐。
“这么多年没见,大人都未曾见过变化啊。”
化解
屋里头香炉正燃得旺,烟雾缭绕间,魔王恍惚一瞬,还以为自己身处仙境。
这尊佛还在这儿坐着,他是静不下心来的。魔王依旧面沉如水,一身的刺儿也全都收了进去,毕竟若是再早个几百年,他能在这沪靖王府坐立不安,一言不合就跟这皇叔吵起来。
“长大了……”这话从沪靖王嘴里头对着跟自己一般大的魔王说出来,显得有些可笑,但他可是从未将自己同这群小辈放在一块儿的,固然一起长大,想的比谁都多,同他们关系也甚是疏远。
皇叔他从来都是觉得自己有机会的。
随意寒暄几句,走了。
魔王回回这样出来私访,必到自家皇叔这里来一趟,但确实也不做什么,表面上关心一下,做做样子,顺带让流燕去周边暗访一下这位老王爷究竟有没有做什么手脚,干涉政事。但其实这样浅浅查一下,是没什么结果的,无非就是魔王自己试探一下,估计他的话也是真假参半的,可信度不高。
还没等流燕汇报什么,魔王直接虚虚一抬手,让他不必说了:“今年交上来的汇报等再让张军师盯牢些,他没做过这些,你旁边辅佐一下。沪靖王这边也盯牢,一有动静马上汇报。”
“是。”
关外的风景好,看着让人心旷神怡的。可魔王想想方才自家皇叔那些反常的点,怎么也心旷神怡不起来。
那个……到底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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