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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学习
武帝并未在边城停留,等到了姬苏第二日就领着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大军开拔更北边的城市,也并未因为赶路就对姬苏手下留情,反而让侍卫们比鸡还早的把姬苏叫起来,上课。
一上课,姬苏就知道自己的思维太受前世影响了,对皇子上课有根本的误解,又或者说,大胤风格特立独行,非常的~嗯,独树一帜。
早课习武是必然的,姬苏被追加了沉重的铁腕,蹲马步跑步翻跟斗跟着侍卫们开始学习真正的武术技能,没有趴成猫饼的时间,早膳只有十五息的功夫,再冲个战斗澡,然后坐在摇晃的马车上开始其他的课。
史则之这个老头非常不走寻常路,塞给姬苏一个大泥巴盘。
“殿下,你对大胤所知多少?”
姬苏摇头。他还算好的,至少从京城到过并州青县,像姬庄姬参两个完全在宫里长大,应该对外界一无所知。
史则之便叫姬苏伸手板出来。新制的尺子既然在挂了车窗帘的空间里都不时寒光闪闪,精铁所制,饶是姬苏叫侍卫们抽得已经对疼痛有一定抵抗力了这会都忍不住心里发毛长草。
史老头咧嘴一笑,露出标准的八颗牙,抓着姬苏手板轻轻一打。
“殿下怕甚?老夫知殿下年幼,所去河山仅并州而已,老夫又不是食古不化之人,怎会无理处罚殿下不知之过呢?”
姬苏一头黑线,便听史则之继续道:“今日老夫便与殿下说大胤,边说,殿下便根据老夫所言用泥团在这砂沙盘里制出其山形地貌来玩。做得好,便给殿下一日假,做不好,呵呵~”
一老一少玩了一个时辰的泥巴,又布了课业,休息了半刻钟,继续第二堂课。
上课的是讲史的陶长河,史,在姬苏心目中,是之乎者也,是晦涩难懂,然而正襟危坐的陶长河见礼后指着长案上的竹纸笔墨,开口问姬苏一个牛马不相及的问题。
“殿下可会作画?”
哈?
作画跟史论史策有毛线关系?
姬苏很当然的摇头,这门装逼艺术他前世没学过。
于是所谓的史课就变成了画画课,陶长河一边给姬苏讲神话历史,一边教姬苏在竹纸上画上一些人物及大事件的发生过程。
等谢必皱着眉头掀了车帘扯陶长河衣领了,两人方发现一个时辰竟不知怎么就过去了。
面对满车画满了火柴手脚身躯的灵魂远古式壁画,姬苏乐滋滋的想这上课还很有乐趣的啊。
匆匆用了些午膳,接下来的课姬苏就想哭了。
谢必往后靠在车壁上,胸前衣襟敞开露出胸膛,头发也随意抓了一些扎住,其余披散在胸前肩上,整个人懒散又狂放。
“今天学点简单的,殿下只要把这简牍上的九九表(文后解说)倒背如流就行。”
……
“看什么看?有那时辰可浪费,殿下还不赶紧的提笔把简牍一边抄写一边背记?”
“不会念?行,在下就念一次,殿下可要紧记,仅此一次,绝不二话。”
……
这是老师?
这特么就是个大爷。
看着大爷把玩着寒光闪闪的精铁尺子吃着应该属于自己的点心,姬苏还是默默忍下了这口气。
嗯,尊老爱幼是美德。
熬完术数,最后轮到洪审来上课。
洪审一幅未睡醒的样子,指挥着侍卫们把一卷又一卷的厚厚的竹简放到案几上。
“此乃大胤近十年之税赋,人丁,殿下是先看人丁呢?还是税赋呢?”
……M哒,我都不想看。
洪审才不管姬苏想不想看,问话纯粹就是勉为其难走个过程,自己一伸手,抽出一卷来摊到姬苏面前。
“嗯,就从人丁开始说税赋吧。”
这节课上完,姬苏眼睛成了蚊香盘儿,脑袋里一直是个嗡嗡作响的,迫不及的爬到车辕就去伸手捞最近的晁知义。
“快!快让我骑会儿马透会儿气。”
侍卫们策马在马车四角随行,一举一动透过纱窗听得一清二楚,此时见到姬苏一脸惨遭roulin的可怜模样,晁知义笑得想打晃,正要伸手,不想旁边有人策马上前把自己挤开了,伸手就抱着姬苏上了自己的马。
“知义你去后面,在下来带殿下一程。”
晁知义定睛一看,半途劫胡的是于淳廷。拿眼去看姬苏,姬苏这会才不管是谁呢,窝在人怀里松快的长吐一口浊气。瞧着姬苏闭眼享受的样子,晁知义只好悻悻拔转马头往后去了。
风太大,姬苏并未骑太久马,感觉头脑清楚了便又上了马车,继续上压缩到一起的雅课、书课。
礼课像是被剔除一般,终于上完一天的课了,姬苏想起来便问了一嘴。
于淳廷笑道:“殿下,礼课自然要上,只是行路中,马车有限,等到了大留关,自是由洪长史教导您。”
洪长史?洪审?
听到这个名
', ' ')('字,姬苏就想到了可怕高深的人丁赋税内容,心下直抽抽。
武帝的仪仗并不花哨,除了伺候的内侍与宫女各八人,其余全是全副武装雄纠纠气昂昂的兵士。
最前方十八银甲红缨气宇轩昂的将士开路,把武帝一骑当中拱卫着,接下来才是骑马赶路的内侍宫女。
姬苏的马车紧跟其后,四位先生的马车形制比姬苏的车小,但都有两个小侍女在车上伺候着,反倒是姬苏车上,连个内侍也没有,全是侍卫们紧跟其侧。
撩起窗帘往后看,越过先生们的车,后头是望不到边际的着甲佩了刀剑弓的军士,队伍无一声交谈,队列整齐,骏马速度控制得一致,即使坐在车里小看,都叫姬苏心头震憾。
一路往北,武帝自己都是轻甲在身,并非马车享受出行,莫非……
姬苏不敢想下去,放下窗帘安慰的拍拍自己胸口。
入了夜并未入城镇,一行人浩浩荡荡停在了野外。吃食沿路打取,肉香便飘满整个天空,姬苏坐在武帝身边,眼睛偶尔趁武帝不注意,在面前的烤肉上溜一圈,小鼻子两侧的鼻翼微微抽动,手里的饼便能吃下一大口。
姬苏自以为做得隐蔽,可周围都是警惕性极高的将士武人,纷纷把他这小动作看在眼里,便连史则之都以拳抵唇暗笑一声。
“阿苏今日学习如何?”
一个内侍伏跪于地,背上放了一块军士们削好的木板充作临时的案几,另一个宫女跪于侧,用银刀片了烤肉放到几上的碗里,双手奉给武帝。
武帝坐于一个内侍背上,并不接碗,随意拿银刀扎了肉放进嘴里,慢条斯理的嚼着,眼睛似是看向四位先生,眼角实则落在姬苏身上。
坐在一侧的姬苏显然对礼课学得非常好,即使在野外也努力坐得小身板挺直,只是姬苏太小,跪坐于地也只比跪伏着给武帝当凳用的内侍高一点,小得可怜又可爱。
于淳廷在左侧手里端了汤拿着勺子喂姬苏。
这个小小的儿子坐在自己怀里、身侧手把着手教育习字的感觉很新奇有趣味,眼下张着嘴,睁着湿漉漉水汪汪的大眼看着自己,就像待哺的幼兽,全心全意的依靠着自己,真是可爱得想叫人搂住了狠狠捏一把脸蛋。
听到武帝问话,接了口汤的姬苏转头去看自己的先生。
四人当中谢必当先开口。
“陛下放心,小殿下极有进学之心,耳聪目明,讲解过一次便能记背下来,可见课业可更严格些。”
姬苏一口汤差点喷出来,好险记得身边有个一言不合就剥皮的爹,硬生生在紧要关头闭紧了嘴,结果汤水呛进了气管,只把姬苏呛得喉咙火烧似的痛,忍不住狂咳。
于淳廷顾不得身份有别,赶紧把刚才还想搂着捏脸的儿子真搂进怀里,用手生硬的拍着姬苏的背,嘴里问着:“殿下,殿下可难受?要不要喝点水顺顺气。”心里却在感叹:儿子好小,背上都没肉,实在不应让他吃素,太小了,还是应该多吃荤腥长些肉才好。
又想:若把姬庄的肉分些给他也可。
武帝瞧着倒不生气,反而看向谢必:“阿苏尚幼,还是一步步来,不必急于一时。”
谢必应了,便见喜怒无常的武帝破天荒的从内侍手里拿过水俯身过去递到小皇子嘴边。
姬苏喝了点水,怯怯的昂起头颅看向自己老爹。
穿着轻甲的成年男子,尤其肩膀宽厚胸膛结实的成年男子很有压迫力,特别是姬武长了一双很有威严气质的凤眼,眼睛冰冷无情又深沉,给人异常强大的威逼之势。
“去车上休息。”
武帝话一落,于淳廷手比眼快,抱起姬苏站起来。
上了车,姬苏靠在车壁上微微撩起窗帘看外头。不远处武帝与四位先生在说话,篝火旁,充当武帝身前案几与身下坐凳的小侍满头大汗,脸色通红,却是一动也不敢动。
周围的军士们低声交谈,先生们的眼神并不曾落在小侍们身上。他们神情自然,似乎这样是应该的。
姬苏只觉得心里一阵的悲凉与恐惧。
为这个时代。
“有些冷。”姬苏抱住肩膀喃道。“帮我把衾被拿出来。”
于淳廷左边嘴角微勾,从箱里翻出被子披在姬苏身上,掖好衾角后自己侧躺下,把姬苏抱在怀里,拍着姬苏的背温声安慰:“殿下今日累了一天,好好休息。”
“在下给殿下念些文章,殿下应能入睡得快。”说着便轻声念起来。 “贤人君子明于盛衰之道,通乎成败之数,审乎治乱之势,达乎去就之理;故潜居抱道,以待其时。若时至而行,则能极人臣之位;得机而动,则能成绝代之功;如其不遇,没身而已。道、德、仁、义、礼五者,本为一体,不可分离……”
他声音极轻,像细蚊于耳畔轻声,又不像念出声,而声音在耳内脑里轻响,带着磁性沙哑极是好听,姬苏听着他一遍一遍重复,渐渐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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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表:湘西里耶秦简博物馆藏,即我们现代的乘法口诀表。这枚2200年以前的秦简是我国发现最早、最完整的乘法口诀表实物,它说明早在秦朝,中国人就已经熟练掌握乘法交换律,并把它用于社会生活所需的各种计数中。
文中最后,于淳廷所念那段文字出自《素书》,相传为汉代黄石公作。民间视为奇书,天书。传说黄石公三试张良,而后把此书授予张良,张良凭借此书,助刘邦定江山。算是帝王经的一本了。另外有名的是《韩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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